晋朝元康年间,新蔡王府的青砖灰瓦在洛水之畔投下沉沉阴影。王昭平刚承袭爵位不久,府邸里的梁柱还带着新漆的光泽,却总在深夜透出几分说不出的阴冷。这年入秋之后,怪事是从那辆乌牛驾的安车开始的。
那车原是昭平祖父的遗物,紫檀木的车厢镶着铜环,帷幔是西域进贡的织锦,平日里总停在正厅西侧的廊下,垫着三层厚毡,连车轮都裹着棉布,生怕沾了尘埃。可入秋后的第一个满月夜,值夜的仆役忽然听见厅里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提着灯笼进去看时,只见那辆牛车竟撞在斋室的雕花木门上,车辕歪成个诡异的角度,乌牛焦躁地刨着蹄子,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在灯笼光里凝成细雾。
仆役吓得腿肚子转筋——廊下的石柱还挡在原处,车辙却笔直地穿过门槛,仿佛那石柱子根本不存在。他哆哆嗦嗦地去扶车辕,指尖刚碰到木头,就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胳膊往上爬,像是摸到了冰窖里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王昭平看着撞瘪的车门和歪斜的车辕,眉头拧成了疙瘩。管家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说昨夜明明锁了廊门,钥匙还在自己怀里揣着。昭平挥挥手让他起来,走到车边仔细查看,车辙在青砖上压出深深的印子,从廊下一直延伸到斋室门口,偏偏绕过了正厅中央的青铜鼎——那鼎重逾千斤,别说牛车,就是十个人也挪不动分毫。
“查。”昭平只吐出一个字。府里的仆役翻遍了角角落落,连牛棚里的草料都扒开看了,没发现任何异样,倒是有个小丫鬟怯生生地说,前半夜好像听见车棚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布料上磨刀。
这事还没消停,更骇人的事接踵而至。三日后的深夜,昭平正在书房批阅文书,忽然听见四面墙上传来“咚咚”的撞墙声,夹杂着无数人呼喊叫骂的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像是千军万马正从墙外往里冲。他猛地推开窗户,庭院里月光如水,连只飞鸟都没有,可那声音却越来越近,仿佛就在窗棂外头。
“来人!”昭平厉声喝道。侍卫们举着火把冲进院子,火光里,只见书房四周的石榴树叶子簌簌发抖,枝条乱晃,像是被人攥着摇晃。可火把照遍了墙角、花丛、假山石后,连个鬼影都没见着。
“王爷,会不会是……”侍卫长咽了口唾沫,没敢说下去。昭平心里清楚,这绝不是人为。他想起祖父在世时说过,这府邸原是前朝一个将军的旧宅,当年八王之乱时,将军全家被灭门,三百多口人就死在这院子里。
从那天起,王府就没安生过。夜里总能听见兵器碰撞的脆响、临死前的惨嚎,有时还能看见墙上映出密密麻麻的人影,像是有无数人挤在墙外,正扒着砖缝往里看。仆役们吓得辞工大半,剩下的也都白天干活,夜里揣着桃木符睡觉。
昭平不信邪。他从库房里翻出祖传的弓箭,又召集了府里所有胆大的侍卫,共二十来人,都配上最好的弓和淬火的箭。他让人把桌椅搬到院子中央,自己坐在那里,盯着四面的墙,等着那些声音再次出现。
三更刚过,那熟悉的呼喊声又来了。这次格外清晰,能听出有个粗哑的嗓子在喊“杀啊”,还有个尖利的女声在哭“我的孩子”。昭平站起身,弓弦拉得如满月,对着声音最响的东墙大喝:“何方鬼魅,在此作祟!”
话音刚落,墙上忽然浮现出无数只手,指甲又黑又长,正抠着砖缝往外爬。侍卫们吓得齐声惊呼,昭平却眼疾手快,一箭射了过去。只听“嗷”的一声惨叫,那只手缩了回去,可再看地上,那支箭竟直直地倒插在土里,箭簇上干干净净,连点灰都没有。
“射!往有影子的地方射!”昭平大喊。侍卫们如梦初醒,纷纷拉弓射箭。一时间,箭矢如雨点般射向四面墙,每支箭都像是射中了什么东西,传来“噗噗”的闷响,还有鬼哭狼嚎的声音。可怪事就在这里——所有射出去的箭,最后都乖乖地倒插进院子的土里,整整齐齐排成一圈,像是有人特意插上去的。
昭平心里发毛。他征战过沙场,见过人被射中时的血花,听过中箭者的哀嚎,可眼前这景象,分明是那些东西在戏耍他们。他弯腰拔出一支箭,箭杆冰凉,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停!”昭平喝止众人。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侍卫们粗重的喘息声。那些呼喊和影子还在墙上晃动,却不再往前逼近,仿佛在嘲笑他们的徒劳。
这场对峙一直持续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越过墙头照进院子时,墙上的影子“唰”地一下消失了,那些呼喊声也像被风吹散了一样,没了踪迹。院子里的二十多支箭依旧倒插在土里,晨露落在箭杆上,折射出冷冷的光。
昭平盯着那些箭,忽然觉得后颈发凉。他想起小时候听奶妈说的,鬼怕阳气,可这些东西却敢在黎明前最盛的阴气里和他们周旋,还能让箭矢倒插——这不是普通的孤魂野鬼,倒像是有组织、有目的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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