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川是抚州人,打小跟着师父学星禽术——观星象、算方位,靠着这手艺在江淮一带游走。政和年间的冬日,他落脚在和州一家小客栈,眼看快到年底,囊中渐渐羞涩。当地有个说法,坐在固定摊位上卖术法叫“钩司”,走街串巷游卖叫“盘术”,李大川这阵子既没盘术的力气,也没钩司的固定摊子,只能窝在客栈里等生意。
客栈老板是个热心肠的中年汉子,姓王,见李大川连着几日没出门,除夕这天傍晚端了碗饺子过来:“大川兄弟,别闷着了,明儿正旦,跟我去近郊走走?听说那边新发现个悬泉,像帘子似的,好看得很。”
李大川正愁闷,听有新鲜去处,便应了。
正旦清晨,天刚蒙蒙亮,王老板就拽着李大川出了门。城外的路结着薄冰,踩上去咯吱响。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远远望见一道白练从崖上垂下来——正是王老板说的悬泉。泉水砸在崖下的深潭里,溅起的水雾在晨光里泛着虹光,周围的石头上爬满了青苔,湿漉漉的绿。
“你看这水,顺着潭边流进洞穴里了。”王老板指着潭边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咱上去看看水往哪儿淌?”
两人顺着崖边的土坡往上爬,坡上长满了短草,底下藏着层薄冰,李大川走在后面,忽然脚下一滑,“哎哟”一声,整个人顺着坡滚了下去。王老板回头时,只看见他的衣角闪进洞口,紧接着就是一阵碎石滚落的哗啦声。
“大川!”王老板趴在坡上喊,洞里黑得像泼了墨,只有回音荡出来。他急得直跺脚,可坡太陡,自己下去也是白送命,只能疯了似的往村里跑,喊人来救。
洞里的李大川还在翻滚,只觉得天旋地转,胳膊腿撞在石壁上,疼得钻心。他想抓点什么稳住,可四周全是光溜溜的石头,只能闭着眼听天由命。不知滚了多久,“咚”的一声,他摔在一片软乎乎的东西上——是厚厚的腐叶。
他趴在地上喘了半天,摸了摸身上,胳膊擦破了点皮,骨头倒没断。“还好……”他刚松口气,就发现四周黑得不见五指,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他试着举手摸了摸,头顶是冰凉的石壁,再摸旁边,右边空荡荡的,左边却能碰到粗糙的岩石。
“分必死了。”李大川心里一沉。他在江湖上混了十几年,见过不少凶险,可从没像现在这样,被死死困在一片漆黑里。饥渴像两条小蛇,开始啃噬他的喉咙和肚子。他想起王老板的饺子,想起抚州老家灶上炖的腊肉,口水忍不住往下咽。
挣扎了一阵,他决定顺着左边的石壁走。手指摸着石壁上的纹路,一步一步挪,脚下偶尔踢到碎石,能听见滚动的声响在远处回荡。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忽然透出一丝微光,像破晓前的鱼肚白。
“有亮!”李大川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光越来越亮,等他走出一段狭窄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个石厅,右边有个丈许宽的石池,池里的荷花正开得热闹,粉的、白的,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在微光里闪着润润的光。
可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石池围着半人高的石栏,栏外就是深不见底的暗沟,想够到水和花,除非长了翅膀。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像要冒烟,只能继续往前走。
穿过石厅,前面出现两扇石洞门,门是整块石头凿的,上面爬满了暗绿色的苔藓。左边的门虚掩着,右边的门紧闭。李大川犹豫了一下,右边看着更神秘,可万一走进去更绕远怎么办?他现在只想赶紧出去,便推开了左边的门。
门后又是一段通道,走了没多久,又撞见两扇石门,还是左开右闭。他照旧选了左门。如此过了三道门,眼前的景象变了——没有花,没有水,连那点自然的微光都没了,可四周却亮得晃眼,像是有无数颗星星在暗处发光,比人间最亮的灯火还要璀璨。
他往前走了几步,听见一阵诵经声,咿咿呀呀的,分不清是男是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顺着声音找过去,看见不远处的石台上,好像坐着个人,正低着头梳理头发,乌黑的发丝垂下来,在光里泛着蓝莹莹的光泽。
“请问……”李大川刚开口,那身影“嗖”地一下就没了,诵经声也停了。石台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石棋局,棋盘上的棋子是白色的玉石,在光里透着温润的光。
李大川心里发毛,不敢久留,转身就走。没走多远,闯进一片林子——说是林子,却不见天日,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枝叶密得像堵墙,阴森森的寒气从脚底往上冒,他头皮一麻,撒腿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跑着跑着,眼前忽然亮得刺眼,他猛地停住脚,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旷野上,头顶是明晃晃的太阳,远处有农夫在田里翻土。“我……出来了?”他掐了自己一把,疼得龇牙咧嘴,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晕乎乎地往前走,看见路边有座小僧寺,朱漆大门掉了块漆,门楣上写着“护国寺”三个字。他走过去,靠在门框上喘气,腿肚子还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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