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骨峡那场惨烈搏杀留下的浓重煞气与刺鼻血腥,如同跗骨之蛆,依旧顽固地盘踞在古原冰冷的空气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与腐朽的味道,沉重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凌绝,这位在绝境中力挽狂澜的炼虚境强者,此刻面色沉凝如水,没有丝毫胜利后的松懈。他深邃的眼眸扫过身后这支惊魂甫定、人人带伤的队伍——星火盟的残兵们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眼神中残留着深入骨髓的恐惧与疲惫,如同被狂风暴雨蹂躏过的芦苇,几乎难以支撑。
刘莽的左臂无力地垂着,临时包扎的布条已被暗红浸透,每一次颠簸都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牙关紧咬,却一声不吭。厉千钧的状态稍好,但脸上那道从眉骨划至颧骨的狰狞伤口,皮肉外翻,更添几分凶悍与狼狈。其余散修更是形容枯槁,灵力几近枯竭,完全是靠着求生的本能和凌绝那如山岳般的身影在支撑着前行。
凌绝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罗盘,时刻以自身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辐射开来,覆盖着方圆数十里的区域。炼虚境中期巅峰的强大精神力量,敏锐地捕捉着古原上每一丝危险的波动:潜伏在流沙下的腐骨毒蝎、游弋在低空伺机俯冲的噬魂秃鹫、以及那些空间结构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坍塌的古老禁地碎片。他带领着队伍,几乎是不眠不休,在死亡的缝隙中艰难穿行,巧妙地规避着最致命的陷阱,目标只有一个——全力向东,冲出这片被诅咒的葬星古原!
魇骨那双怨毒的眼睛和重伤遁逃时留下的狠戾诅咒,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凌绝的心头。他已经了解了这些魔宗圣子的秉性了:睚眦必报,手段酷烈,绝不可能咽下葬骨峡的大败之辱。那份刻骨的仇恨,只会如同地火般在暗处疯狂酝酿,等待着最致命的反扑。越是接近边缘,看似逃离了古原核心的恐怖,凌绝心中的警惕之弦反而绷得越紧。魇骨的报复迟迟未至,这反常的平静,恰恰预示着更汹涌的暗流已在脚下涌动。
数日近乎极限的奔逃,榨干了队伍最后一丝潜力。就在所有人都感觉身心即将崩溃的边缘,前方那仿佛亘古凝固、令人窒息的铅灰色天穹,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那厚重的、压抑得如同铅板的灰色,开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带着微弱光感的灰白。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浓烈得化不开的金属腥锈与万物腐朽的混合气息,也如同退潮般,悄然稀薄了几分。举目远眺,在视野的尽头,那与混沌天空相接的地平线上,不再是永无止境的荒芜平原,而是隐约勾勒出了连绵起伏的、温柔的曲线——那是山峦的轮廓!虽然其上覆盖的植被稀疏黯淡,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绿色,但那确确实实是生命的迹象,是古原之外的景象!
“快……快看!前面……前面就是古原边缘了!”一个眼尖的星火盟散修,嗓音嘶哑干裂,带着一种近乎哭腔的狂喜,颤抖的手指指向远方那片朦胧的山影。这声呼喊,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瞬间在所有人心湖中掀起滔天巨浪!经历了葬骨峡那修罗炼狱般的景象,目睹了同袍在魔幡下化作枯骨的惨状,在绝望的深渊中挣扎了这么久,终于看到了希望的微光!这微光,足以点燃他们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队伍中响起一片压抑的、劫后余生的抽泣和粗重的喘息,许多人脚下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眼中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滚落,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尘土,冲刷出狼狈却真实的生机。
“他娘的!终于……终于要出去了!”刘莽用仅存的右拳狠狠砸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牵动了左臂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但脸上却绽放出无比畅快的笑容,那是一种从地狱爬回人间的庆幸。厉千钧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松弛,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中积郁的所有恐惧和阴霾都吐出去。只要踏出这该死的葬星古原,进入相对正常的东部地域,无论是寻找正阳门事先约定的接应点,还是利用复杂地形摆脱魔宗可能的追杀,生存的希望都将大大增加。希望的甘霖,似乎已近在咫尺。
然而,就在众人心头阴霾稍散,脚步不自觉地想要加快冲向那片象征着生机的山峦时,走在最前方的凌绝,脚步却极其突兀地、无声无息地放缓了。他挺拔的身形如同一尊骤然凝固的雕塑,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中非但没有半分放松,反而掠过一丝比古原寒风更凛冽的冰冷警惕!那目光,锐利如出鞘的绝世神兵,穿透稀薄的空气,死死锁定在前方一片看似寻常的低矮山坳。
那山坳毫不起眼,被几株早已枯死、枝桠扭曲如鬼爪的古木投下的斑驳阴影笼罩着。在寻常修士眼中,那里只有荒凉与死寂。但在凌绝远超同阶的强大神识感知下,那片区域的虚空,存在着一种极其微弱、近乎完美的扭曲感!那扭曲如同水中的倒影被微风吹皱,极其细微,若非他对空间波动有着异乎寻常的敏感——这得益于他所掌控的、蕴含空间湮灭之力的寂灭道则——几乎无法察觉!这绝非自然形成!这是人为布设的、极高明的空间隐匿法阵残留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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