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旁新抽的柳芽在风中轻颤，官道上十万南辰王军如墨色长龙蜿蜒前行。
春日的暖阳斜斜照在玄色军旗上，将"周"字染成流动的金红。
宏晓誉抚过马鞍上未褪尽的晨露，指尖传来丝丝凉意，抬眼望去，前方周生辰白马银枪的身影正穿过一片粉白交错的桃林。
她不自觉放慢马速，待漼风驱马并行时，瞥见他甲胄缝隙间露出的月白中衣，那是她前日替他缝补的。
春日的风裹着桃花香掠过，将他束发的玄带吹得轻轻扬起。
"看什么？"
漼风突然偏头，嘴角噙着笑。
他伸手要替她拂去发间飘落的花瓣，却在触及发丝时又堪堪收回，指尖悬在半空微微发颤。
宏晓誉耳尖泛红，佯装整理腰间佩刀。
"漼将军近日越发散漫了，行军途中还分心打趣下属。"
话虽如此，却偷偷将马头又靠近了半尺，两人的披风边缘在春风中若即若离。
正午扎营时，宏晓誉见漼风独坐溪边擦拭长枪。
溪水漫过鹅卵石泛起细碎银光，岸边野蔷薇开得正盛，粉白花瓣落进他染血的甲胄缝隙。
她鬼使神差地走近，将随身带着的艾草膏放在青石上。
"你左肩的箭伤，该换药了。"
漼风握着枪杆的手顿住，抬眼望向她时，目光比春日的溪水还要温柔。
"晓誉，那日在中州城郊，敌军骑兵突袭......"
"不过是正常行军调度。"
宏晓誉慌忙打断，却在对上他灼灼目光时泄了底气。
她当然记得那日。
乱箭破空声中，她调转马头冲进重围，长枪挑落敌军的瞬间，看见他在血泊中抬起的染血脸庞。
"正常调度会弃主帅营帐不顾？"
漼风突然起身，铠甲碰撞发出清响。
他步步逼近，直到她退无可退抵在溪边柳树旁。
"宏晓誉，你当我看不出来？"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宏晓誉感觉心跳快得要冲破胸膛。
她别开脸，却见他腰间挂着的银铃。
那是她去年生辰时，随手编了送他的小玩意儿。
"漼夫人可来信了？"
她突然开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柳树粗糙的树皮。
"听说谢姑娘擅抚琴，与漼将军这般风雅的人最是相配。"
这句话像是投入深潭的巨石，惊起满溪涟漪。
漼风的眼神瞬间黯淡，却又突然握住她的手。
他掌心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却将她的手护得格外轻柔。
"昨日家书里，母亲问我何时带......"
"带什么？"
宏晓誉抬头，撞进他眼底翻涌的情意。
春日的阳光穿过桃枝，在他眉眼间投下细碎光斑，她突然发现，原来他眼角已有了浅浅的笑纹。
"带未来的漼夫人回家。"
漼风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隔着冰凉的甲胄，她清晰感受到剧烈的心跳。
"晓誉，你说战场上的命该同生共死，可我更想与你在这春日里，看尽长安花，踏遍江南岸。"
野蔷薇的香气突然变得格外浓烈，宏晓誉感觉眼眶发烫。
她想起无数个并肩作战的夜晚，他们在营帐外看星子坠落，在晨雾中等待号角。
原来那些欲言又止的对视，那些心照不宣的默契，早已在岁月里酿成了最甜的酒。
"若漼氏不同意......"
"我既敢摘这春日第一朵蔷薇，就敢护它岁岁年年。"
漼风俯身，温热的唇轻轻落在她发顶。
远处传来归营的号角，可在这方被桃花与蔷薇环绕的天地里，时光仿佛就此停驻。
宏晓誉倚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这十万王军浩浩荡荡的征途，或许从踏出中州的第一步起，就成了奔向彼此的浪漫。
春风卷起满地落英，将两人交叠的影子印在潺潺溪水上，随着波纹轻轻摇晃，晃成了最动人的春景。
桃林深处的潺潺溪涧旁，宏晓誉被漼风困在柳树斑驳的树影里。
春日的暖阳穿透层层叠叠的花枝，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洒下细碎金斑。
远处归营的号角声悠悠传来，却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唯有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在蔷薇花香四溢的空气中交织缠绕。
"你看！"
凤俏突然拽住萧宴的袈裟下摆，差点把这位南萧皇子踉跄拽倒。
她踮着脚，猫着腰躲在一丛盛开的野蔷薇后面，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
"我就说师姐和漼将军不对劲！"
萧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溪边两人姿态亲昵，宏晓誉倚在漼风胸前，而漼风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神，温柔得能将春日的冰雪都融化。
他不禁轻笑一声，双手抱臂。
"小将军，这事实不都摆在明面上了？还用得着猜？"
"和尚！"
凤俏气呼呼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我这不是替师姐操心嘛！"
她又将目光转回溪边，眼神中满是担忧。
"你说，他们俩能成吗？"
萧宴挑眉，目光落在宏晓誉发间随风轻颤的桃花上。
"为何不能？郎有情妾有意，天造地设的一对。"
"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凤俏急得直跺脚，裙裾扫落一地花瓣。
"漼氏可是北陈第一名门贵族！你知道吗？就算是我那小师妹，作为漼氏正统血脉，以后嫁的也都是王公贵族！漼风可是漼氏这一脉唯一的男儿，以后是要继承家主之位的！"
她说到这里，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而我们......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若不是师父当年救了我们一命，在南辰王军里从小摸爬滚打，哪能有今天被人称作将军的地位？漼氏真的会同意娶师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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