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羽信鸽掠过飞檐的刹那,暮色正悄然浸染宫阙金瓦,玉沁妜已将那封密信纤巧地折成一方精致的方胜,动作轻盈而沉稳,仿佛指尖捻动的并非纸页,而是命运的丝线。她将其轻轻压在紫檀雕花笔架之下,那笔架古雅厚重,纹理如云水流转,映着窗棂透入的微光,泛出幽深的暗泽。她的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批阅奏章时无意蹭上的墨痕,乌黑细腻,像是月夜下悄然蔓延的藤蔓,却并未去擦拭,只是静静凝望着那抹墨迹,似在思索什么深远的谜题。
她缓缓抬手,广袖垂落如云,一声清冷的“传凌霄”自唇间逸出,声音不高,却穿透偏阁静谧的空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不多时,内侍躬身退下,脚步轻悄如落叶拂地。
偏阁之内,烛火微微摇曳,灯芯轻爆出一星细响,光影随之晃动,映得案上铺展的两张舆图边缘交叠,宛如命运交织的纹路。其一是京城坊巷细图,街衢纵横,坊门错落,连井台、巷口石狮皆标注分明;另一张则是鸿雁阁秘藏的足迹拓片,以特制炭粉拓印而成,记录着炭场周边三日内的所有可疑行踪,每一枚脚印都清晰可辨,深浅有致,仿佛踏在纸上的是活生生的脚步声。
玉沁妜俯身细察,青丝垂落肩头,发尾扫过案角铜兽首,她目光如刃,精准落在齐记布庄后巷延伸出的一条蜿蜒土路上——那小径隐于市井深处,尘土覆地,行人稀少,而旧炭场恰在其尽头,荒芜破败,杂草丛生,早已无人问津。然而昨夜密信中所提及的可疑杂役之活动轨迹,竟与此路线严丝合缝,分毫不差,仿佛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就在此时,门扉轻启,凌霄快步而入,发间的竹簪不知何时斜了一寸,显得几分风尘仆仆,袖口还沾着未干的泥点,像是刚从雨后的泥泞中疾行归来。她神色凝重,呼吸微促,低声禀报,字字如针:“义姐,天机楼七名死士昨夜奉命突袭旧炭场,不料中伏。三人重伤垂危,一人断臂失血,另两名拼死突围,终将口信带回,然仅几句话——‘遭伏于旧炭场’,敌首始终未现,踪迹全无。”
玉沁妜听罢,眉峰微敛,眸光却依旧沉静如古井深潭,不见波澜。她轻轻颔首,语气淡然,仿佛只是听闻一场寻常风雨:“百里爵……是何时提议巡查此处的?”
天光尚在朦胧未散的辰初时分,他便已亲临兵部值房,衣袍微染晨露寒霜,神色肃然如铁。他言辞清晰,语调沉稳,称送炭杂役行迹诡秘,形同鬼影穿行于禁地之间,建议朝廷优先彻查炭场及周边库房,尤其是夜间出入路径与值守轮替情形。凌霄紧攥拳头,指节泛白,咬牙切齿道:“我原以为他绝不会插手这场清查,毕竟事涉宫闱机密,稍有不慎便是杀身之祸……可他竟说得如此确凿,连杂役换班的具体时辰、交接口令、押运路线都一一列明,分毫不差,仿佛亲眼所见。”
她静坐于案后,指尖轻叩紫檀案角,一声、两声、三声,节奏缓慢而冷峻,宛如更漏滴落寒潭,激起心底层层涟漪。这线索来得太巧,巧得近乎刻意,像一根淬了寒意的细针,精准无比地刺入她近日才堪堪察觉的那一处隐秘破绽之中。若他是蓄意陷害,意图搅乱朝局,那这份胆量简直狂妄至极,几近自毁前程;可若他果真出于忠心谏言,又为何偏偏就在我们部署伏兵的关键时刻现身?时机之微妙,令人不得不生疑窦。
“再查。”她终于启唇,声音不高,却如冰刃划过寂静大殿,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调出炭场近十日以来的所有进出记录,每一车炭从何处采办、经何人手转运、由哪个签收官吏盖印入库,皆要逐一核实,不得遗漏半分细节。”
话音尚未完全落地,殿外忽闻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廊下青砖上的薄霜,回响震人心魄。一名天机楼探子疾步闯入,铠甲未卸,肩头犹带风尘,单膝跪地,双手高举一块染血的布条,神情凝重如临深渊:“启禀主上!属下奉命搜查炭场废弃旧屋,在墙缝夹层中发现此物。其质地细腻中透着粗粝,经纬稀疏却不失韧性,经初步辨认,与此前截获敌方传递密信所用之特制素绢完全一致。”
玉沁妜缓缓起身,莲步轻移,接过那块布条,动作优雅却暗藏锋芒。她将其平铺掌心,迎着东窗透入的微光细细端详——布面粗糙,纤维交错间隐约可见手工织造的独特纹路,捻线粗细均匀却不规则,正是那种专为隐秘传讯而特制的低显色绢帛。她随即从袖中取出那半截先前缴获的素绢残片,两者并列对照,对光审视。只见纤维走向如出一辙,捻线手法如师承同门,甚至连因长期藏匿潮湿环境而导致的轻微霉斑分布位置也惊人相似。
“是他的人留下的?”凌霄死死盯着那块布条,声音微微发颤,眼中既有震惊亦有愤怒,“否则怎会如此巧合?连材质都一模一样!”
“不。”她轻轻摇头,眸光幽深似古井寒潭,映不出半点波澜,“若当真是他麾下之人所为,欲借此举毁我天机楼根基,断不会留下这般明显且可追溯的痕迹。此举太过直白,反倒显得刻意为之,像是有人精心布置的一局棋,只等我们踏入陷阱,然后顺藤摸瓜,将矛头引向那位不该被怀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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