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伫立良久,目光越过重重宫墙,仿佛穿透了这层层禁苑,落在某个不可见的远方。终于,他启唇,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影十七。”
话音方落,暗处一道黑影如幽魂般悄然浮现,无声无息地跪伏于地,头颅微垂,身形隐匿在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去查一件事。”百里爵背对着他,语气平静得如同湖面无波,“浣衣局近日新来一名宫女,前日夜里奉命送药,途中不慎摔倒,说是染了风寒。你去太医院走一趟,查清楚她是否真的病了,有没有开过方子,药是谁抓的,从哪位医官手中经手,一并查明。”
影十七低头应是,却在起身之际略作迟疑,低声问道:“主上……为何如此在意一个卑微宫女?”
百里爵闻言,转过身来,脸上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容,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他的眼角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痕,像是连日操劳所致,又似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没什么。”他轻声道,声音低缓而意味深长,“只是觉得,如今宫中生病的人,总是挑在最不该病的时候。”
那一瞬,空气仿佛凝固。影十七不再多问,只恭敬叩首,随即身影一闪,便如烟雾般消散在黑暗之中。
待人离去,百里爵重新回到案前,再度翻开那卷《春汛防洪策》,然而目光并未落在字句之上,而是久久停驻在一页纸脚——那里有一块小小的墨渍,边缘晕染开来,形状奇特,竟像极了一只振翅欲飞的鸟儿,羽翼舒展,似要冲破纸面,直入苍穹。
他凝视良久,眸光幽邃,仿佛透过这块墨迹,窥见了某种隐秘的征兆。
当夜三更,万籁俱寂。
西六宫偏廊幽深曲折,唯有尽头一盏孤灯悬于梁下,在夜风中微微晃动,光影摇曳,拉长了廊柱的影子,如同潜伏的鬼魅。一名浣衣宫女提着药匣缓步而行,脚步轻巧稳健,裙裾扫过青砖地面,发出沙沙轻响,宛如细雨拂叶。
行至转角一根朱漆廊柱旁,她脚步微顿,右手悄然探入宽袖之中,似欲取物。可就在此刻,忽地咳嗽两声,身子微晃,药匣随之倾斜。一枚铜牌自袖口滑落,不偏不倚,恰好卡进了柱底一道隐蔽的暗格缝隙之中,发出极轻微的一声“咔”。
她浑然未觉,抬手掩唇轻咳几声,随即继续前行,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夜色深处。
半个时辰后,一道黑袍身影无声降临于此——正是墨刃。他立于廊柱之前,目光如刀,冷冷扫过四周,确认无人后,俯身探指,精准无比地从缝隙中取出那枚铜牌。借着昏黄灯光细细端详,只见牌面镌刻着“北驿·庚字七号”六个小字,笔锋锐利,字体古拙;背面则布满细密划痕,纵横交错,排列有序,俨然是一组精心设计的密文。
他指尖缓缓摩挲着铜牌表面,神情愈发冷峻,眸底寒光浮动,仿佛已洞悉其中玄机。
片刻后,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换人。”
命令甫下,两名绝杀堂暗卫如影随形般现身,迅速替换掉当值守卫。一人扮作洒扫宫人,手持竹帚,低头清扫落叶;另一人混入浣衣局杂役队伍,举止自然,毫无破绽。自此之后,那名宫女的一饮一食、作息规律、出入路线、交往之人,皆被悄然记录于暗档之中,点滴不漏。
墨刃亲自调阅历年潜伏细作档案,一页页翻检比对,目光如炬,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终于,在一本残破泛黄的旧卷末页,他寻得一条尘封已久的批注,字迹潦草却清晰可辨:“擅左手结绳,惯以药匣夹层传讯——玄国‘影蝉’级细作特征。”
他缓缓合上卷宗,指尖在封皮上轻轻一叩,发出沉闷声响。转身立于密室窗前,窗外夜色浓重,唯有乾元殿方向依旧灯火通明,光芒刺破黑暗,昭示着权力中枢的不眠不休。
他望着那束光,眸色深沉如渊,唇边溢出一句低语,轻若呢喃,却蕴含千钧之力:
“来了个不小的。”
次日清晨,天光初透,晨雾尚未散尽,御书房内已燃起一盏青玉灯,幽幽灯火映着案上堆叠的奏报与卷宗。玉沁妜端坐于紫檀书案之后,身披素银暗纹长袍,袖口绣着细密的云雷纹,指尖轻叩砚台,神情沉静如深潭止水。门外一声低禀:“墨刃求见。”话音落时,一道黑影如风掠入,单膝点地,垂首而立。
“那铜牌可有下落?”玉沁妜抬眸,声音不高,却字字如珠落玉盘。
墨刃双手奉上兵部回文,语气平稳而谨慎:“已送至兵部详查,确认为北境废弃军驿所用之令牌,形制古旧,铭文残缺,三年前朝廷裁撤边驿时已停颁,民间不得私藏。”
玉沁妜微微颔首,目光未离他面:“浣衣局那女子呢?”
“回主子,今晨寅时三刻便已到岗,照常劳作。”墨刃低声禀报,“共洗衣十六匹,皆为内廷粗布麻衣;午前送药两次,一次往尚膳监,一次至针线坊,路径无异;途中与同僚交谈五句,内容不过‘今日水冷’‘浆糊可够’之类琐语,毫无出奇之处。”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唯有一点——她右手始终裹着一层灰布套,说是前几日被针扎伤,尚未痊愈,故避水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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