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初刻,西角门外的幽深巷道依旧被浓重夜雾紧紧裹挟,青石板上泛着湿漉漉的寒光,露水未曦,仿佛连时光都被这冷寂凝滞。凌霄伏在库房屋梁之上已有两个时辰,身形如枯叶般静止不动,香囊中逸出的迷香丝丝缕缕,在寂静中悄然弥漫,将他细微的呼吸彻底掩藏于无形。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锁住对面岗亭内那佝偻的身影——老周正第三次颤巍巍地掏出铜牌,借着昏黄灯笼的微光反复端详,指尖微微发抖,似在确认某种难以言说的真相。风掠过檐角,吹得灯笼轻晃,光影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跳动,映出一抹难以掩饰的惶然。
两名天机楼暗探提着红纱灯笼缓步走近,衣袂无声,举止却刻意装作寻常换班巡夜的太监模样。一人含笑拍了拍老周肩头,语气温和:“老哥今儿值夜,精神头倒是不错啊?”另一人顺势递过一只青瓷酒壶,壶身尚带温热:“喝口暖暖身子,别让这深秋寒气钻进骨头里,落了病根可不值当。”
老周迟疑片刻,终是接过酒壶,指节微颤,嘴唇翕动几下,终究未将心头疑虑问出口。三人便就着灯笼微光闲话起宫中近来流传的蜚语流言,谈笑自若,语气轻松如常,仿佛这深夜寒巷不过是一处寻常话家常的所在。
然而高处的凌霄却已屏息凝神,伏于梁上的身影纹丝不动,唯见他眸光微闪,指尖轻轻叩击腰间机关弩的簧扣,如同猎手静候猎物踏入陷阱的最后一瞬。
终于,巷子尽头传来两声鸦鸣,短促而低哑,像是从地底爬出的幽魂低语——那是细作约定的暗号。凌霄瞳孔骤缩,目光如刀般刺向黑暗深处。一道黑影贴着墙根悄然逼近,步履轻如落叶拂尘,却在距岗亭五步之遥突兀止步,似有所察。
那人并未开口,只缓缓自袖中取出半片干枯的梧桐叶,轻轻置于石阶边缘,动作谨慎至极,宛如献祭。
老周喉结滚动,额角渗出细密冷汗,颤抖的手缓缓伸向腰间令牌。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枚冰冷铜牌的刹那——
凌霄骤然自梁上疾掠而下,如夜枭扑火,无声无息。袖中机关弩连响三声轻不可闻的“嗤”音,三枚软麻针破空而出,精准无比地钉入黑影肩井、环跳与风市要穴。那人闷哼一声,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手中枯叶随风飘旋,最终落入石缝深处,湮没无痕。
几乎同时,墨刃自地底通风道破土而出,宛如鬼魅现身,一手迅疾捂住老周的嘴,另一手反拧其臂,将他狠狠按倒在冰冷石地上。老周挣扎了一下,身躯剧烈抽动,却在对上那双幽深如渊的眼眸后瞬间僵住,眼中翻涌的不再是愤怒,而是深不见底的惊怖。
“搜身。”凌霄落地轻若鸿毛,声音低沉如古井回响。他蹲在那名细作面前,目光冷峻。对方牙关紧咬,脖颈青筋暴起,显然正在运功抵御体内蔓延的毒素。凌霄冷笑一声,抽出一根细若毫发的银针,灵巧挑开其领口内衬,指尖探入夹层——果然触到一层防水油纸。
拆开油纸,两封密信静静躺在其中,字迹清晰,杀机隐现。
第一封信笺用的是旧式官文格式,墨色沉稳,字迹工整如刻,落款处赫然盖着一枚暗红色印章——正是太傅府私印。信中写道:“戊字七号令牌持者,可启宗庙地库,调旧甲五十具,事成后复礼制,还乾坤正序。”末尾一句尤为刺目,力透纸背:“女主乱政,天厌之,吾辈当替天行道。”
第二封纸张更为厚实,边角残留着玄国兵部特有的火漆印记,虽已破损,仍可见其威严。内容为一份调令副本,措辞森然:“沧州水寨外营即刻听令于戊字七号令牌持有者,准予调动战船三艘、粮草五百石,用于‘清君侧’之役。”
凌霄神色冷峻,将密信仔细收进袖中,旋即抬脚稳稳踩住那细作悄然滑向怀中的手,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一丝迟疑。“别做无谓挣扎了,你藏在鞋垫下的那颗毒丸,我早在破门而入时便已了然于心。”他俯身冷笑,指尖利落地掀开对方靴底的鞋垫,果然从中抽出一颗乌黑发亮、泛着幽光的药丸,置于掌心轻晃两下,“吞下去不过是一条死路,何苦自寻绝境?不如好好活着,把知道的尽数交代清楚。”
细作紧闭双目,唇线抿成一道倔强的直线,始终一言不发。凌霄也不动怒,只淡淡扫他一眼,随即挥了挥手,示意左右侍卫将二人分开关押。临行之际,他侧身对墨刃低语,声音沉稳却暗含警示:“老周并未反抗,审问时留些分寸,力道莫过三分。此人眼神游移,未必是死忠之徒。”
墨刃颔首会意,目光微凛,随即带着几名黑衣暗卫迅速隐入巷尾的浓重夜色之中,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融在寂静的晨风里。凌霄独自伫立原地,仰头望向宫墙之上那一片由深邃转为微明的天幕,星辰正悄然隐退,晨曦初露,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平息,又或才刚刚拉开序幕。他眸光微闪,略一凝神,随即转身,衣袂翻飞,步伐坚定而迅疾地朝乾元殿方向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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