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乾元殿东暖阁内烛火摇曳,未曾熄灭。玉沁妜端坐于紫檀木雕花案后,身姿挺拔如松,一袭月白色广袖长裙静静垂落,衬得她愈发清冷出尘。案上摊开着一本《农政全书》,书页早已翻至末章,她却仍维持着阅读的姿态。手中一支紫檀雕花笔轻轻点在青玉砚台边缘,节奏细微而规律,每过片刻,便抬眸瞥一眼铜制沙漏——细沙缓缓流淌,如同她心中无声计数的等待。
忽而,内侍蹑足而入,躬身低禀:“天机楼主求见。”
她指尖微顿,紫檀笔轻轻搁下,唇间逸出一个清冷而简短的字音:“宣。”
凌霄踏入殿门时,靴底踏风而行,衣袂随步轻扬,带起一阵微不可察的气流。他行至案前,单膝沉稳跪地,双手恭敬呈上两封密信,动作利落而不失礼数。“人赃并获,细作已被押入地牢,老周供述意愿极为强烈,此刻正在连夜录供。”
玉沁妜缓缓接过密信,指尖微凉,神情却如古井无波。她先展阅玄国兵部调令,字字审慎;再细读慕容铮亲笔书信,眉宇间不见喜怒,唯独在“替天行道”四字之上,指尖轻轻一顿,似有所思,片刻后将两封信并列置于凤印之下,仿佛压住了整座朝局的命脉。
“百里爵昨夜说得极是。”她启唇,声线不高,却如寒泉击玉,字字清越,“若当时仓促收网,不过捕得几尾游鱼,徒扰大局。如今这张网层层收紧,终是将幕后主谋的爪牙,连根拔起。”
凌霄起身,唇角微扬,笑意中带着几分敬服:“义姐运筹帷幄,算无遗策,我不过奉命奔走,效犬马之劳罢了。倒是那细作骨头极硬,嘴紧得很,恐怕还需些时日才能撬开。”
“不必强求。”她淡然摇头,语气从容而笃定,“证据确凿如山,口供不过是锦上添花。明日早朝,我要让满殿文武亲眼见证,什么叫内外勾结、狼狈为奸,叫他们看清,这朝堂之上,竟有人胆敢私通外敌、图谋社稷!”
话音未落,凌霄已从袖中取出一枚铜质令牌,轻轻置于案上,金属与玉石相触,发出一声清脆微响。“这是从细作身上搜出的戊字七号令符,与老周手中那枚完全吻合。此外,天机楼刚刚送来一份秘档——昨夜三更时分,太傅府心腹曾持相同令符进出宗庙执事处,登记簿上留有墨迹修补痕迹,显然是事后刻意篡改,欲盖弥彰。”
玉沁妜垂眸,指尖抚过令牌边缘,刻痕清晰深刻,编号无误,冷光映着她沉静的眼波。她摩挲良久,忽而抬眼,声音轻缓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探询:“影十七那边,可有丝毫异动?”
“一切如常。”凌霄低声道,“皇夫自昨夜回宫后未曾踏出殿门半步,今晨还亲撰了一份《春汛补议》送至内阁,条陈缜密,措辞恳切,内容详实,毫无破绽。”
她轻嗯一声,将令牌轻轻搁下,唇角掠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他向来知道,何时该沉默,何时该发声。”
凌霄略一迟疑,终是压低嗓音,谨慎进言:“义姐当真要在朝堂之上当众揭发?太傅位列三公,德高望重,一旦处置不慎,恐引朝野震动,风波难平。”
“风波?”她冷笑出声,眸光骤冷,如霜刃出鞘,“他们暗中勾结外敌、私调军械、动摇国本之时,可曾想过今日?我忍他多年,不是惧他权势滔天,而是念其曾为先帝股肱,给他回头是岸的机会。如今他执迷不悟,罪证如山,已是死路一条,天亦难容!”
她说完,缓缓起身,裙裾轻曳,如云霞流动般走向窗前,素手轻推那扇雕花木窗。晨风拂面,带着一丝清冷的凉意,远处宫道上禁军已悄然换岗,铁甲铿锵,步伐整齐划一,宛如刀刻斧凿般精准。她凝望着天际渐次浮现的微白,薄雾氤氲,朝霞未启,眸光沉静如深潭,声音清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令下去,今日早朝提前半个时辰。所有六品以上官员,凡无故不到者,一律以同谋论处,严惩不贷。”
“是。”凌霄抱拳躬身,神色肃然,转身退下,脚步沉稳,隐入殿外朦胧的晨光之中。
大殿之内,一时寂静无声,唯有香炉中青烟袅袅盘旋,缭绕如思绪。玉沁妜缓步踱回案前,广袖垂落,指尖轻抚过摊开的《农政全书》,最终提起那支朱笔,笔尖蘸饱浓墨,在空白页上挥毫疾书,落下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铁证如山。笔锋锐利如刃,力透纸背,墨迹尚未干涸,便已透出凛然不可犯的气势。
与此同时,华阳宫深处,百里爵正伏案执笔,神情专注地誊写着昨日未竟的奏疏,字迹工整严谨,行云流水。窗外忽而传来第一声悠远的晨钟,余音荡过宫墙,惊起檐角铜铃轻颤。他轻轻搁下笔,指尖拂过烛芯,吹熄了跳跃一夜的微弱烛火。光影暗去,他起身,步履沉稳地走向屏风后那隐蔽的暗格。
抽屉拉开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内里静静躺着一枚残缺的铜铃,锈迹斑驳,边缘磨损,却与昨夜他亲手交出的那一枚形制如出一辙,唯纹路阴阳相逆,仿佛镜中倒影,彼此呼应却又截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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