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着面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道士,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深重的疲惫,将父亲投奔、油锅起火、豆豆异常、以及大姐关于父亲身后事的焦灼电话,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倾诉出来。
“……道长,”魏梦笙的声音到最后,已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火……烧得邪性。豆豆的反应,更是让我心头发毛。我母亲留下的护身玉佩,当时在厨房里……似乎也隐隐发烫。”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佩戴的那枚温润青鸟玉佩,此刻它已恢复了冰凉。“这绝非偶然。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作祟?冲着我父亲来的?”
老道长一直安静地听着,布满岁月沟壑的脸上,那双眼睛却异常清亮,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迷雾尘埃。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腕间一串油润的乌木念珠,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听完魏梦笙的叙述,他抬起眼皮,目光越过她的肩膀,久久地凝视着她身后那株沉默的古榕,眼神深邃,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存在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苍老,如同从古树的年轮深处传来:“梦笙啊,凡尘之火,或起于疏忽,或源于积怨。然此火……其色青白,其起突兀,生灵避之不及,更有灵佩示警……”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魏梦笙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此非寻常灶火,恐是‘劫火’。劫火者,应劫而生,示警于世。你父之病,沉疴难起,已是风中残烛。此火……或许并非冲他而来,而是……冲你们姐妹而来。”
“冲我们?”魏梦笙心头一紧,寒意更甚。
“天道昭昭,生死有序。落叶归根,魂归故里,此乃亘古之理。”老道长的话语带着一种洞悉天机的玄奥,“若强留一缕将熄之魂,滞留于异乡客地,使其最终魂断他乡,不得归葬祖茔,与先妣合穴……此乃悖逆伦常,强扭天意之举。天地有感,必生不祥,以作警示。那火,便是警告。那犬之噤声,亦是惧其威,恐遭池鱼之殃。”
老道长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重锤,敲在魏梦笙心上。强留父亲在樟树城,让他客死异乡,魂无所依?这便是那场诡异劫火的根源?是天地降下的不祥之兆?一股混杂着恐惧、自责和巨大荒谬感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
“那……那该怎么办?”魏梦笙的声音干涩无比,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
老道长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再次投向古榕深处,仿佛在确认什么。他沉默片刻,才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此劫因何而起,便向何处寻求真解。你身负异能,灵台清明,何不……自去问个明白?”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瞟向古榕那盘根错节的深处,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魏梦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古榕浓密的枝叶纹丝不动,树下光线幽暗。然而,就在她凝神细看的刹那,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碧色幽光,在几片交叠的厚重叶片缝隙深处,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像一只沉睡的眼睛,悄然睁开又瞬间闭合。
青鸟!母亲的信使!
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攫住了魏梦笙。她猛地站起身,甚至顾不上向老道长告辞,几乎是踉跄着,带着一身未散的烟火气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困惑,跌跌撞撞地冲下了玉皇观那长长的青石台阶。她必须立刻回家!必须弄清楚真相!那场火,那无声的警告,究竟是谁?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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