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风跟疯了似的,卷着沙枣叶往灵堂里钻。同村的货郎牵着骡子进村时,夕阳正把沙枣树的影子拉得老长。林秀兰当时正在院子里晒玉米,听见村口传来哭喊声,手里的簸箕"哐当"掉在地上。她跑出去时,正看见骡子背上搭着个麻袋似的东西,那蓝布褂子是她前天才给爹缝的。
"秀兰,你爹......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咳血,止不住了......"货郎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林秀兰的娘当场就晕了过去,被邻居掐着人中叫醒后,哭得肝肠寸断。
守灵的第三个晚上,堂兄弟们都歪在草席上打呼,只有林秀兰盯着父亲的棺椁。她想起爹总说"咱闺女要去私塾念书",可现在,别说念书,就连下顿的玉米面都不知道在哪。灵堂里的蜡烛突然"噼啪"爆了个灯花,她抬头时,差点吓丢了魂。
棺椁上方三尺处,悬着个穿青布衫的老婆婆。那婆婆的脸像是蒙在雾里,看不真切,可声音却像浸了蜜的泉水:"菊香,别怕。"
林秀兰的乳名除了过世的爹,再没人叫过。她想喊,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婆婆飘到面前。青布衫的袖子拂过她手背时,像有团火在皮肤下游走,疼得她差点打滚,却又奇异地觉得浑身暖烘烘的。
"我是西王母座下青鸟使,"老婆婆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你爹二十年前在昆仑山救过我,如今他阳寿尽了,我来还这份情。"她指尖在林秀兰手背上一点,七个墨点突然亮起金光,"这七星阵能通阴阳,外圈护灵,内圈唤我,中间的梅花......是你的命灯。"
无数金色的符号突然钻进林秀兰的脑子,像活鱼似的在她天灵盖里游。她想记,却怎么也抓不住,直到老婆婆的声音变得悠远:"咒语在你血脉里,危难时自会显现......切记,不可轻易动用,折阳寿的......"
"菊香!你咋睡地上了?"三姨的喊声把她拽回现实。林秀兰猛地坐起来,火盆里的纸灰还在往上飘,手背上却多了个比铜钱大的刺青,一个大圆圈围着七个墨点,中心是朵的梅花形状的,摸上去凉丝丝的,像块玉佩。
后来的事,像场浑浑噩噩的梦。地主家的管家带着家丁来讨债,娘把她的手塞进舅舅手里时,银镯子在她腕上硌出了红印。"秀兰要好好活。"娘的哭声混着唢呐声,成了她八岁记忆里最后的声响。
三十年过去,那刺青跟着林秀兰从外乡到西北,从乡下到县城,从姑娘变成母亲。她在县医院当护士,打针输液样样利落,谁也看不出这个总穿蓝色卡其布褂子的女人,能在停电的手术台上,让手背上的梅花绽放出足以照亮整个房间的青光;更没人知道,妇产科病房里夜夜哭闹的婴儿,只要她用带刺青的手摸一摸额头,就会立马止哭。
"妈,你发啥呆呢?"魏梦笙的铅笔头戳了戳她手背。林秀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盯着女儿作业本上的红勾看了半天。窗外的老杨树抽出了新芽,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刺青上,七个墨点竟像星星似的眨了眨眼。
"没啥,"她揉了揉太阳穴,最近总觉得头疼,像有根针在脑子里钻,"想起你小时候总说梦到会飞。"
魏梦笙的眼睛亮了:"你是说我跟你一样?有超能力?"她凑过来想细看母亲手背上的刺青,却被林秀兰笑着躲开。
"小孩子家别瞎说。"林秀兰起身往厨房走,"我去给你切苹果。"
可她没走两步,就被女儿拽住了衣角。魏梦笙仰着脸,眼里的光比书桌上的台灯还亮:"妈,黄大爷家的事,你是不是用了那本事?就像《西游记》里的神仙似的?"
林秀兰的心猛地一跳。这些年她从不用异能,那天去黄家,本想只做个样子,可当她看见黄大爷魂魄被困在灶台下,腿上还缠着根发黑的麻绳时,手背上的七星阵突然发烫。她没忍住,默念了句青衫婆婆教的解缚咒,那麻绳竟"嗖"地化成了灰烬。
"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她掰开女儿的手,往搪瓷盘里削苹果。果皮连成条,在案板上打了个结。
可魏梦笙的话像开了光。没过三天,住在粮站家属院的赵老师就找上门来,说他儿子总半夜坐起来哭,指着墙角说有穿红衣服的阿姨。林秀兰本不想去,可架不住赵老师媳妇哭红的眼睛,还是跟着去了。
赵家孩子的小床上,果然蹲着个红衣女鬼。林秀兰没说话,只是悄悄用指尖在门框上画了道符。那女鬼突然尖叫着往后退,手背上的七星阵转得飞快,疼得她额头冒汗。等她把女鬼送走,赵家孩子立马打起了呼噜,可她回到家,头疼得像要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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