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枯府沉重的门扉在身后无声合拢,将所有的秘密与汹涌的能量暂时封存于死寂之中。毛三站在幽暗的甬道里,周身残留的空间波动迅速被葬渊底层特有的冰冷与死寂同化、吞噬。
玄袍之下,身躯依旧传来阵阵隐痛,魂核深处的裂痕并未完全弥合,归墟烙印的旋转也比全盛时期缓慢些许。但他站得很稳,脊梁挺得笔直,暗狱沉铁般的瞳孔深处,那点“精铁冷焰”沉静燃烧,比前往古路之前,更多了一份历经毁灭与新生的深邃与冰冷。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气息悠长,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湮灭意味。目光扫过脚下缓缓流淌的暗红血河,以及甬道两侧嶙峋蠕动的骨壁,最终投向甬道深处那片更加浓郁的黑暗——那里,是师尊萧战天主殿所在的方向。
复命的时候到了。
脚步落在冰冷的骨质地面上,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声响,在死寂的甬道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他行走的速度并不快,一边调整着体内依旧有些滞涩的魂力,一边在脑中飞速盘桓。
该如何汇报?
湮烬之心,未能取得。这是事实。但过程绝不能如实道出。第三门徒的截杀、神秘灰影的窥伺、那处奇异的“安全屋”、以及最重要的——那块神秘的青铜残片,绝不能让第二人知晓,尤其是师尊!
萧战天的心思,深沉如渊,冷酷如冰。赐予符纸,派他前往葬兵冢那等绝地,是真的为了磨练他、唤醒剑灵?还是另有所图?借刀杀人?或者…本就是一场考验,看他能否在绝境中带回有价值的东西,或者…仅仅看他能否活着回来?
毛三不敢确定。他这位师尊,每一步都仿佛蕴含着无数层深意。
他必须拿出足以交差、却又不会暴露自身真正底牌的说法。
心思电转间,一个经过精心删减与修饰的“故事”逐渐在他脑中成型。
良久,他停下脚步。前方,甬道的尽头,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浩瀚与死寂的巨大空间。天空是永恒的暗红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粘稠得如同凝固血液般的云层低垂。大地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惨白,由无数巨大而扭曲的骸骨铺就,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而在那片骸骨平原的中心,矗立着一座无法用“宏伟”来形容的……**宫殿**。
那并非砖石土木所建,而是由无数种巨大、狰狞、散发着滔天凶威与古老死气的……**未知巨兽骸骨**,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扭曲、缠绕、拼接、熔铸而成!肋骨化作穹顶,脊椎骨成为梁柱,巨大的头骨镶嵌在墙壁之上,空洞的眼窝中燃烧着幽绿的磷火,如同永恒的守卫。
整座宫殿散发着一股冰冷、死寂、却又主宰一切的恐怖威压!仿佛它本身就是一尊活着的、沉睡的太古凶物!
这就是萧战天的居所——**枯骨殿**。
殿门前,是一片巨大的、由某种平滑如镜的黑色骨质铺就的广场。广场上空无一物,只有弥漫的、足以让寻常魂体瞬间冻结湮灭的浓郁死气。
毛三踏上了黑色骨广场。每一步落下,脚下的骨镜都倒映出他模糊的身影,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深渊中凝视。那股主宰般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压在他的魂核之上,让他刚刚恢复些许的魂力运转都变得艰难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魂核的不适,目光平静地望向那洞开的、如同巨兽择人而噬的狰狞殿门。门内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唯有最深处,两点如同血色星辰般的巨大光芒,若隐若现,散发出令人魂飞魄散的意志。
他走到殿门前百丈处,停下脚步,缓缓躬身,声音嘶哑却清晰,在这死寂的空间中响起:
“弟子毛三,奉命自葬渊古路归来,求见师尊。”
声音落下,如同石沉大海。殿内深处那两点血色光芒毫无波动,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唯有周围浓郁的死气,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带来刺骨的寒意。
毛三维持着躬身的姿势,一动不动,心神紧绷到了极点。他知道,师尊必然早已知晓他的归来,此刻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威压与审视。
时间一点点流逝,死寂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人的神经。
就在毛三感觉魂核都要被这股沉默和威压冻结时——
一个冰冷、平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仿佛直接响彻在魂核最深处、带着无上权威的声音,缓缓响起:
“进来。”
两个字,如同法则律令,不容置疑。
毛三深吸一口气,直起身,迈步踏入了那狰狞的殿门。
一步踏入,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外界的光线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的、仿佛液态的黑暗。空气冰冷刺骨,弥漫着一种古老的血腥与焚香混合的奇异味道。脚下并非实地,而是一种如同踩在某种巨大生物柔软内脏上的诡异触感,微微起伏。
殿内广阔得超乎想象,一根根巨大无比、扭曲狰狞的骸骨梁柱支撑起望不到顶的穹隆。黑暗中,隐约可见无数庞大的阴影轮廓,似乎是某种巨兽的完整骸骨,被随意地堆积在角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残余凶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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