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她憋闷了可以在院中转悠,可惜昨日天公不作美,先是刮起凛冽的寒风,夜里下起了雪。
今日宋承漪只能拘在屋中。
雨梅小跑着进来,将手里捧着的托盘放在门口的架子上,抖了抖袖子和头上的雪花。
“这雪可真大,从昨晚下到现在还不停。”
宋承漪看着雨梅头顶的雪花化作水珠,想起这冰凉的触感。
她搁下碗,赶紧用帕子抹了抹唇角。
“我也想出去瞧瞧。”
露兰肃着一张脸,“下雪有什么好看的,你前几日风寒刚好利索,再着凉指不定要病一场,我如何与世子交差。”
宋承漪顿时泄了气,没再张罗要出去的事。
露兰当真是按照郁攸迟的吩咐,严格照料她的起居,不给她一丝生病的机会。
哪里还像昔日的主仆,如今的露兰倒像主子,主管她的吃喝拉撒,连什么时辰睡下都要管。
但宋承漪更喜欢这样,有种被人牵挂的活人之感。
露兰问:“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不就是去取两套衣裳。”
雨梅不满地道:“姐姐,今天二小姐回门的日子,府中的绣娘们都紧着二夫人那头,我催了好久,她们才给我取来。”
现在何止是织绣房要紧着二夫人,整个永安侯府怕是都要紧着她。
二夫人是崔老太爷最小的女儿,长姐是当朝皇后,近些年文睿帝的身体呈衰败之相,崔家这个外戚愈发强势,二夫人在侯府的腰杆也更硬了。
露兰道:“先忙着二夫人那头也是应该,等一会儿不妨事。”
雨梅捧着托盘上前,露兰拿起新制的棉衣在宋承漪身前比量。
“赶制了两套,看着应合身,先试试。”
宋承漪望了过去,一件是石青色月季蝴蝶通袖袄,另一件是水蓝底的滚花锦缎长袄。
皆是明净素雅的色调,也是她素来偏好的颜色。
那水蓝锦缎的纹样,宋承漪倍感熟悉,她曾做过一冬衣,样式与此别无二致。
她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郁攸迟也有一件与她款式相近的,配上荻青色竹叶金丝披风,再戴上白玉冠,风姿俊逸迷得她移不开眼。
可惜,他只穿过一次,具体是哪回,她竟有些模糊了。
宋承漪想了想,问:“我之前穿的那些衣裳,都放在何处?其实也不用专门备些新的。”
她用手比量着自己的腰,“只是我腰身好像瘦了些,但穿冬衣不妨事的,宽松一些也看不出来什么。”
永安侯府门第显赫,比寻常官宦人家的规制还要细锁。
就拿衣裳放量来说,圆袍长衫襦裙各有不同,若是衣衫的腰间不合身,见客是要被外人笑话的。
雨梅挤了挤眉头,这女人又在说胡话了,她哪儿有之前的衣裳?
露兰提着冬衣的手顿了顿,她有一点没说错。
自己见过绣娘为她量体,她的穿衣尺寸与先夫人大致相同,只是腰身更清瘦些,不到一寸盈余。
这等细枝末节,只靠看是看不出来的,若不是本人,是感觉不出的。
看露兰不知在想什么,宋承漪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又问了一遍。
“露兰,你有见到我以前的衣裳吗?”
露兰回过神,目光掠过她清澈的眸子,又飞快避开,只将水蓝棉衣放在榻边。
“还是穿新衣更暖和。”
宋承漪对旧衣裳没什么执着的,有的穿可以御寒便好,她拿起那件新冬衣,细细端详了一番纹样,便换上了。
露兰与雨梅收拾好托盘退下,二人行至门外。
雨梅压低声线,指了指脑袋,“姐姐,你说她是不是得了癔症,真把自己当做夫人了。”
这几日,这女子说话做事,完全将自己带入了夫人本人,替身能训练到这种程度,也是极为敬业的。
雨梅对她,从一开始的鄙夷,已经转为有几分叹服。
露兰看着天际洋洋洒洒的雪花,语气飘渺。
“世子把她看做夫人,她便是。”
雨梅闻言大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这绝对不可能!侯府中人全都知道她的来历,世子何等明睿之人,岂会——”
露兰打断她:“起初我也这般想,可如今看来,只怕世子动心,也是早晚的事。”
雨梅仍坚持道:“姐姐,不会的,她不过就是长得像而已,要我看,世子待你才最不同。”
想到前日夜间的事,雨梅声音带着确信:“我原来以为姐姐被我连累了,没想到步大人来传话,世子要我们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便知世子最信任的,还是姐姐你。”
露兰转头,正色叮嘱:“小梅,你今后只要按照世子的命令做事就好,旁的不要多说,也不要多问。”
这话怎么好似在交待什么,雨梅不解道:“姐姐,你怎么了?”
露兰低声自言自语着:“我只愿她不是。”
愿她不是什么?不是夫人?可她本来就不是啊,雨梅被绕晕了。
雪地积起素白,露兰的表情逐渐变得与雪色一样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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