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晶晶被一连串“哗哔”声惊醒,睁眼想了两秒,一把从床头柜上捞起她的“铜雀”。寻呼机绿荧荧的长方屏上亮着三个阿拉伯数字:333。她从床上弹了起来,快速套上羊毛衫和棉毛裤。
庄文华跟着醒了,拧亮床头灯,抬眼看墙上的挂钟。“又有案子?”
“嗯,得马上归队。”
陈晶晶呼哧呼哧蹬着自行车来到东二环刑警队大院,和想象中一样,院子里除了门卫老魏,再见不到第二个人。三层办公楼上上下下都亮着灯,车棚子里那些汽车摩托车全都不见了。
“他们都往青莲那边去了,曲大队让你在办公室守着。”前来开院门的老魏穿戴齐整,看样子压根儿没睡呢。他把陈晶晶放进来,随手把大铁门的插销插好,返身钻进他的小屋。
哪次不是这样呢?只要发生大案,整个院子里就剩两个活人,一个老魏,一个小陈,他俩一个负责把门,一个负责守电话。 金枫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内勤只有一个,女警也只有一个,值守电话这种差事,自然没人跟陈晶晶抢。
支好自行车,陈晶晶小跑着进了底楼的值班室。灯光昏暗,空气混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两张单人床的灰蓝格纹被子都没展开,叠成松松垮垮的靠垫样贴靠在床头板上。床脚的小彩电开着,正在播放一部叫不上名字的外国电影。
这屋子平时也这样,乱糟糟没法看,值班室么。要不是检查卫生需要,陈晶晶压根儿不想踏进去半步,值班室的每一立方厘米都充斥着男同事们的不拘小节,说不拘小节还是客气的,整个儿就是邋遢随意,无法根治的邋遢和无人约束的随意。试想,这些家伙平日里哪个胆敢在自家床上吸烟?避开老婆的视线躲阳台上或在厨房的油烟机底下偷偷抽几口就算是优待了。不过也有例外,老朱,朱法医。
金枫是个县级市,刑警队就一个法医。 不管是水里的火里的,囫囵的残缺的,新鲜的陈腐的,年长的年少的,好看的丑陋的, 男的女的,只要不是善终的,包括自杀的他杀的还有交通事故死亡的,最后都有可能被送到老朱手上,务必经了他的法眼才能送去殡仪馆化为烟尘,从而进入下一个轮回。队里同事常拿老朱打趣,说他一双手摸的肉真不少,可惜死的比活的多。
其实这话不准确。除了死人,治安案件和交通事故的伤情鉴定也归他管,老朱摸过的死人真不一定有活人多。
老朱的行当特殊,在家里的地位也特殊,老婆特别体谅他,由着他在家里抽烟喝酒,外加不洗脚不干活。因为他的工作几乎是全天候的并且完全是被动的,所以队里不安排他值班,为方便他随时出警,还给他配了一辆警用牌照的桑塔纳,白壳子,跟救护车一个颜色。老朱一个人专车专用,目的地除了殡仪馆就是医院,要不就是某个围满了看热闹人群的现场,以致大伙儿只要看见白色桑塔纳"0074”的尾号,就知道哪儿出事了。
队里值班的大男人,没一个不喜欢窝在床上看电视,边看电视边抽烟,床头柜上有烟缸,但还是有大片大片的烟灰落在烟缸外,更别说摁在搪瓷茶杯里的烟头了。这些都有待搞卫生的阿姨来收拾。那时还没有保洁阿姨这个称呼,搞卫生的阿姨就是门卫老魏的老婆,他们夫妻俩吃住在院里,真正以刑警队为家。
陈晶晶皱着眉头捂着鼻子,拿起床头柜上铁灰色的布面文件夹。值班记录上留着两行潦草的字迹:“1995年11月28日 18点06 分,接市局110指挥室电,青莲市场附近化肥新村发生枪案,要求全体刑侦人员迅速出现场。记录人:任天华。”
案发时间在晚饭时候呀,怎么半夜才通知我?陈晶晶不免疑惑。但这会儿也没人可问,大伙儿一个个都在外面忙着呢。
她噔噔噔上楼进了自己办公室,先检查桌上的传真机,没有吐出来的热敏纸,意味着暂时不需要她处理紧急协查什么的,心里稍稍安稳了些。她打开桌上的386电脑, -边练习五笔字形输入法,一边等候着随时可能下达的指令。
眼前这台电脑,跟市局办公室的四通打字机其实没啥区别,除了能打字,能连接打印机,其他什么也干不了。论打字,陈晶晶跟县局办公室的两位女打字员根本没法比, 人家一分钟能打四五十个字,她呢,磨蹭半天打不了两行,无他,就是不熟练。毕竟人家是专职打字员,一天到晚干的就是这个。 有时为了赶速度,她只能沿用老办法,写在纸上传真给对方。可这个老办法现在不灵了,槜洲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明确要求,传真件也不能手写,必须打印,理由非常充分: 手写笔误多,不规范,看不清。
没办法,打字这一关必须过,陈晶晶只能逼自己跟上形势,她还不到三十岁。
院门口传来汽车引擎声和轮子在水泥地上的摩擦声,随后大铁门哐啷打开,进来的是一辆老旧的白壳警车,不用说,是法医老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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