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秦目，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巷子里，只剩下地痞们此起彼伏的呻吟，像一曲荒腔走板的哀乐。
“还比么？”
他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扎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秦目浑身一颤，抬起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那不是一个书生该有的眼神，那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修罗才有的森然。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张平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躺在地上装死的混混，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意却比冬月的寒风还要刺骨。
“记住我的话，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平静，也愈发让人心惊胆战。
“再有下次，就不是躺在地上哼哼唧唧这么简单了。”
话音落下，他不再多看一眼，转身便回了院子。
“砰”的一声，院门重重合上，将巷子里的狼狈与哀嚎彻底隔绝。
那群地痞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扶起自家老大，一瘸一拐，仓皇逃离，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院内，方才的杀伐之气瞬间消散。
张平的眉眼柔和下来，快步走到林月柔身边，将她扶住，语气里满是心疼与自责。
“都怪我，吓到你了。”
林月柔摇了摇头，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掌心一片温热，给了她无穷的安心。
回到屋里，张平对林月柔的呵护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下，一会儿问她渴不渴，一会儿又问她哪里不舒服，那紧张的模样，看得一旁的许氏和狗蛋都有些想笑。
忽然，张平像是想起了什么，竟蹲下身，将耳朵轻轻贴在了林月柔尚且平坦的小腹上，一脸专注，仿佛在聆听什么天籁之音。
林月柔的脸颊“唰”地一下就红透了，又羞又好笑，轻轻推了推他的脑袋。
“相公，你这是做什么，都傻了呀。这才多久，哪能听见什么动静。”
张平却不以为意，抬起头，眼里的光亮得惊人。
“我能感觉到，咱们的孩子就在这里，他一定能听到我说话。”
看着他那副珍而重之的傻样，林月柔的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蜜与满足。
她知道，自己这一生，算是彻底赌对了。
这个男人，值得她托付终身，更值得她为他开枝散叶，延续血脉。
夜色渐深。
许氏看着黏糊在一起的两人，总觉得不放心，老婆子清了清嗓子，下了命令。
“咳！平儿，月柔身子金贵，今晚……你们分开睡。你手脚没个轻重，万一伤着我的大孙子怎么办！”
张平一脸无奈，林月柔则是羞得把头埋进了他怀里。
可到了半夜，张平的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道缝。
一道纤细的、只着单薄寝衣的身影，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轻手轻脚地溜了进来。
“相公……”
林月柔的声音带着夜里的沙哑和几不可闻的羞怯，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张平猛地睁开眼，坐起身，只见她已来到床边，月华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那张平日里清丽的脸庞，此刻染上了动人心魄的妩媚。
“你怎么过来了？娘不是说……”
“我……我睡不着。”林月柔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我知道相公……也难受。”
她坐在床沿，温软的身子微微前倾，一股淡淡的馨香萦绕在张平的鼻尖。
“月柔……可以用别的法子，帮相公……”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但每一个字都像羽毛，轻轻搔刮在张平的心尖上。
张平呼吸一滞，看着眼前越发柔情似水的妻子，心中涌起万般怜爱。
他伸出手，没有放肆，只是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着，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深深吸了一口她发间的清香。
“傻丫头，我疼你都来不及，又怎会让你受这般委屈。”
他爱她，更敬她。
这份体贴与付出，比任何事情都更能撩动他的心弦。
翌日清晨。
许氏在院子里扫着地，眼角余光瞥见东厢房的门开了。
张平和林月柔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张平神清气爽，眉宇间带着餍足的慵懒。
而林月柔则面带桃花，眼角眉梢都含着春意，走路的姿态似乎都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娇柔。
“啪嗒。”
许氏手里的扫帚掉在了地上。
她先是愣住，随即气得一拍大腿，指着两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哎哟！家门不幸啊！我老婆子的话是全当耳旁风了！你们两个年轻人，怎么就这么不知道轻重！”
张平嘿嘿一笑，赶紧上前安抚，说了几句好话，才把老娘给哄住。
他毕竟还有正事要办，不能总腻在家里。
安顿好妻母，张平带着狗蛋儿，准备出门继续追查翠花的下落。
他拉开院门，刚要迈步出去，却猛地顿住了。
门口，秦目正笔直地站着，他身后还跟着几个鼻青脸肿的小弟，一个个垂头丧气，像是霜打的茄子。
看秦目眼下的乌青和满眼的血丝，也不知在门口究竟等了多久。
张平挑了挑眉，嘴角扬起一抹戏谑。
“怎么？昨天的教训还不够深刻，这是又凑齐了人手，来找我松快筋骨的？”
秦目一听这话，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闪过激动，随即做出了一个让张平和狗蛋儿都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猛地后退一步，单膝“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身后的几个小弟也连忙有样学样，稀里哗啦地跪了一片。
“大哥！”
秦目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秦目从小到大，在永安县这地界横行霸道，自认也是一号人物！昨天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是我见过的最能打的人！我服了！心服口服！求大哥收下我，我秦目，愿为大哥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毫无虚假。
他这种在街头厮混的人，信奉的唯一真理，就是拳头。
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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