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燕家屯,油灯下摊着张新画的煤窑图。燕彪把怀表摆在图中央,表盖内侧的巷道分布被红笔标得清清楚楚,最深的那条暗道直通落马湖的码头,旁边写着"四月初七运煤"。步鹰正在用树枝比划,说要在巷道里埋炸药,等运煤车经过时引爆,既能炸了煤窑,又能断了日军的煤源。
"这比打土匪难十倍,"步鹰把树枝往地上一摔,火星溅到小鹰们编的草垫上,"煤窑一炸,塌方的石头能堵死半个黑风口,咱们的人也容易被困住。"燕双鹰蹲在角落里擦枪,枪管擦得能照见煤渣,却照不见他眼里的红血丝,那个日本婴儿的笑声从窝棚传来,像块干净的雪落在煤堆上。
王寡妇抱着孩子走进来,孩子手里攥着块煤,正往嘴里塞。"佐藤的人去村里抓过壮丁,"她往油灯里添了点油,火苗跳了跳,"说要去煤窑'干活',给粮食,李大叔不肯去,被他们打断了腿。"燕双鹰突然把孩子抱过来,把煤块换成块玉米饼,"以后见了穿军装的就躲,听见没?"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饼往嘴里塞,嘴角沾着黄渣。
天快亮时,黑风寨突然传来声巨响。燕彪带着人赶过去,发现煤窑的通风口炸飞了三个,黑灰像乌云似的飘了半天,落得满地都是。二当家的带着土匪往虎山跑,被日军用机枪拦了回来,双方在寨门口打了起来,枪声像爆豆,夹杂着"黑吃黑"的骂声。步鹰在死人堆里翻出张纸,是关东军给佐藤的命令:"煤窑归军方接管,匪众编入开拓团,反抗者格杀勿论。"
往回走时,燕双鹰抱着那个日本婴儿,孩子的小手抓着他的衣角,指着天上的黑灰说"云变黑了"。少年抬头看了看,又看了眼远处燃烧的煤窑,突然把怀表打开,让孩子听里面的滴答声。"这是时间在走,"他低声说,声音有点抖,"不管他们挖多少煤,炼多少钢,时间总在咱们这边。"
太阳升起时,煤窑的火还在烧。黑烟冲上天空,把半边天都染成了灰黑色,像块巨大的孝布。燕彪带着乡亲们在山梁上插了面红旗,是用染红的白布做的,风一吹猎猎作响。步鹰往煤窑的通风口扔了捆炸药,说要彻底封死这个黑窟窿,免得再有活人掉进去。
远处的牡丹江开始解冻,冰块撞击的声音像在敲鼓。燕彪知道,关东军不会善罢甘休,没了煤窑还会找别的法子,但他看着燕双鹰抱着孩子往屯子走的背影,突然觉得啥都不怕了——关东山的煤能炼钢铁,却炼不掉人的骨头;日本人能占矿坑,却占不了这片土地的根。就像这春风,不管冬天多冷,总能把冻土吹化,把新苗吹绿。
怀表的齿轮还在转,滴答声里藏着1927年关东山的生机,也藏着些比钢铁还硬的东西。燕双鹰牵着那个日本婴儿的手,在刚发芽的草地上走,孩子的小脚踩在嫩草上,留下串小小的绿印,很快就直起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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