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瞬间浸透了洛兰睡袍的里衬。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狂跳的心脏,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甚至还带上了一丝被打扰的不悦:“谁?”
“是我,洛兰,”门外传来诺澜女皇那独特的声音,平静中带着天生的距离感,却又因深夜造访而染上了一丝极其罕见的、不易察觉的温情,“还在忙?开门。”
女皇陛下!洛兰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迅速扫了一眼那块只复位了一半、还留着明显缝隙的暗门,牙关紧咬,猛地拉开书桌最上层的抽屉,随手抓起几份无关紧要的卷宗,哗啦一下堆在书架前那块可疑的区域,恰恰遮挡住了未能完全闭合的缝隙。动作仓促而略显笨拙。
“来了,陛下。”她提高声音应道,一边快步走向门口,一边用力揉了揉脸颊,试图揉散那份过度紧张的僵硬。
沉重的橡木门“吱呀”一声向内打开。
门外走廊的壁灯光芒比书房烛火明亮许多,勾勒出女皇诺澜高挑挺拔的身影。她并未穿着繁复威严的朝服,仅着一身深紫色的丝绒常袍,长发松松挽起,卸去了白日象征至高权力的皇冠,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然而,那份与生俱来的威仪并未因此减弱半分,反而在深夜的柔和光线下沉淀出一种更深邃、更迫人的力量。她手中稳稳托着一个古朴的银质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同样材质、盖着盖子的汤盅,丝丝缕缕温润的热气从盖子边缘溢出,在寒冷的走廊空气中氤氲升腾,散发出一种奇特的、浓郁而微带刺激性的辛香气味。
诺澜女皇的目光越过洛兰的肩头,锐利如鹰隼般扫过烛光昏暗、卷宗堆积如山的书房内部。洛兰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在自己脸上停顿了一瞬,带着审视,随即又落在那堆被她匆忙堆砌在书架前的卷宗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秒。
“深夜还在批阅公文?”诺澜女皇的语调听不出情绪,她迈步进来,银丝软鞋踩在厚地毯上,悄无声息,“不睡觉,也不让脑子休息?”托盘被轻轻放在书桌一角,与堆积如山的卷宗形成鲜明对比。“旧疾又犯了?”她的目光落在洛兰苍白的脸上,掠过她眼底暗藏的紧张血丝,“御医的药膳,趁热喝了。里面加了老山参和姜片,驱寒固本。”她边说,边掀开汤盅的盖子。
一股更浓郁、更霸道的异香猛地爆发出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充满油脂蜡烛陈旧气息的书房。那味道极其独特,辛辣凛冽如同刀锋割过鼻腔,却又奇异地混合着某种厚重草本的沉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侵入性。
洛兰的胃部不合时宜地痉挛了一下。“谢陛下关心,”她尽量稳住声音,垂首掩饰住因那奇异香气和紧张情绪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只是有些积压的卷宗需要理清头绪……陛下您也还未安寝?”
诺澜女皇没有立刻回答。她从托盘边缘拿起两个小巧的银匙,动作优雅地盛出一碗汤羹,金黄色的汤汁浓稠,漂浮着切得极细的姜丝和几片深色的参片。她将碗推到洛兰面前,然后自己也在书桌对面唯一一张空着的硬木扶手椅上坐了下来,姿态依旧挺拔,目光却不再咄咄逼人,反而落在摇曳的烛火上,仿佛被那跳动的火苗吸引了思绪。
“安寝?”她轻轻重复了一句,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被更沉重的东西压住,“坐吧。”
洛兰依言在她对面坐下。银匙触碰碗壁发出轻微的声响。烛火在两人之间晃动,拉长她们沉默的身影,投在身后高耸的书架和那堆被刻意放置的卷宗上,如同扭曲的幽灵。书桌中间隔着那碗散发着奇异浓香的汤羹,热气袅袅,在冰冷的空气中形成一道模糊暧昧的屏障。
沉默如同粘稠的液体,在烛火的噼啪声中缓缓流淌。汤羹的热气熏蒸着洛兰的眼睫。
“你母亲……凯瑟琳,”诺澜女皇的声音忽然响起,低沉而遥远,打破了凝滞的空气。她并未看洛兰,目光依旧停留在跳跃的烛焰上,仿佛在凝视着火焰深处某个逝去的影像,“也总是这样。深夜无眠,借着烛光一头扎进这些永远看不完的卷宗堆里。那时候,我也是这样,端着宵夜去她的书房……”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抚过托盘冰冷的边缘,声音里那种天生的疏离感被一种深埋已久的怀念融化了薄薄的一层,“有时是浓汤,有时是热乎乎的牛奶粥……她会揉着太阳穴抱怨头疼,却总不肯先去睡。她说,账面上一个铜板的去向不明,背后可能就藏着一群蛀空国库的硕鼠。”
洛兰握着银匙的手指猛地收紧,冰冷的金属硌着指腹。碗里金黄色的汤羹在烛光下微微荡漾。原主洛兰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一个疲惫但笑容温暖的模糊轮廓,深夜书桌上同样的灯火,同样关切的声音送来食物……母亲凯瑟琳。那些模糊的温情画面与眼前威严沉静的诺澜女皇重叠,却又被某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割裂开。凯瑟琳死于宫廷痨病,在洛兰还很年幼的时候。这是宫廷档案里冰冷的记载。但此刻女皇口中的“头疼”和“蛀虫”……是纯粹的怀旧,还是……一种冰冷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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