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拽入了一个完全由冰冷数据和抽象符号构成的苍白空间。这里没有实体,没有边界,只有无穷无尽、闪烁着幽白光芒的数字洪流,如同亿万颗冰冷的星辰,在无尽的虚无中奔涌、纠缠、碰撞。冰冷的寒意穿透衣物,直接刺入骨髓。时间感被彻底扭曲,一瞬如同永恒,永恒又压缩在一瞬。
她惊恐地“低头”,身体仿佛不复存在,但她“看”到了自己胸前的衣物——那枚荆棘鸟家族徽章正佩戴的位置,此刻正迸射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炽烈的银白色光芒!这光芒如同灯塔,穿透冰冷的数字洪流,形成一个稳定的核心。
紧接着,眼前账簿上那些原本僵硬的数字,如同被某种黑暗魔法赋予了生命和恶意,在她眼前疯狂地蠕动、变形、重组!
代表几大边境贵族领地年度税收的庞大数字,骤然炸裂开来!它们化作粘稠猩红的血浆,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蜿蜒流淌,在她视野里构成一幅幅触目惊心的血河网络图。那些血河的源头清晰指向那些富庶的领地,而本该流入帝国象征的“国库水潭”的支流,却在半途诡异中断、消失,留下大片刺目的空白。
代表军务大臣海因里希主导的最新一期军费预算申请总额的数字,则猛地凝固、拉伸、扭曲变形!它们瞬间冻结成无数柄巨大、锋利、闪烁着冰冷金属寒光的刀剑与盔甲幻影,悬浮在象征国库的金色池潭上方,带着泰山压顶般的沉重压迫感,几乎要将下面象征帝国运转资金、水位已经低得可怜的金色池潭彻底榨干、压碎!
而这惊悚景象的核心,猛然跃入洛兰意识光锥最前方、带着恶毒诅咒气息的——正是她刚刚指尖触碰的那个位置!账簿上被前任洛兰用羽毛笔反复圈点、涂抹、留下无数疑问标记的那行“特种合金”支出记录!
那被圈点的数字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烙铁,剧烈地燃烧、熔化、扭曲!它们最终熔铸成一具巨大、惨白、散发着不祥青烟的骷髅骨架!骷髅空洞的眼窝深处,燃烧着两点冰冷的幽蓝鬼火,下颌骨无声地开合着,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尖啸。在骷髅的胸腔位置,隐约有几个扭曲的字符在血色的背景上浮现、跳动,像垂死心脏最后的抽搐:
【白玫瑰】
【背叛】
【死】
巨大的骷髅幻象带着压倒性的死亡诅咒,猛地朝洛兰“意识”的面门噬咬而来!那扭曲的字符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她的灵魂深处!
“呃啊——!”
现实世界的办公室里,洛兰的身体猛地向后弹开,如同遭受无形的重击!椅子腿与古老石地板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上沁出豆大的冷汗,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跳出来。眼前的数字幻象和那狰狞的骷髅如同残影般飞速褪去,但指尖残留的冰冷触感和灵魂深处被烙下的灼痛感却依旧清晰无比。
“大人!”卡尔失声惊叫,一个箭步冲上前,布满皱纹的手用力扶住椅背才阻止椅子彻底翻倒。他那张向来刻板如石像的脸上此刻充满了惊骇和无法掩饰的恐惧,灰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洛兰剧烈颤抖的手,以及她下意识紧紧按住的胸前徽章位置——那枚荆棘鸟徽章此刻竟微微发烫,隔着衣料传递出令人心悸的余温。“您怎么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完全变了调,带着老年人特有的嘶哑和穿透雨夜的急促。
洛兰紧闭双眼,用力甩头,试图驱散颅内残余的幻象嗡鸣和那骷髅无声的尖啸。冰冷的恐惧感如同毒蛇,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骷髅……白玫瑰……背叛……死亡……这些词语疯狂地在脑中冲撞。
白玫瑰庄园之宴……
日记!那句染血的记录!
她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残留着惊悸,但瞬间被一种冰冷的、近乎疯魔的决绝所取代。她甚至来不及解释一个字,也完全无视了卡尔伸过来试图搀扶的手。她的动作快得如同扑向猎物的雌豹,带着不顾一切的急切。洛兰猛地推开沉重的椅子,踢开脚边散落的卷宗,几步冲到墙边那幅巨大的帝国疆域挂毯前。手指沿着挂毯背面隐秘的缝隙快速摸索着那块活动的木板机关——这是前任洛兰日记最后详尽描述的藏匿点。
咔哒。
一声轻响,暗格弹开。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羊皮纸的特有气味,幽幽地飘散出来,在这弥漫着雨水湿气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和阴森。洛兰毫不犹豫地伸手探入那深邃的黑暗,指尖触碰到粗糙的皮质封面,毫不犹豫地将那本染血的日记本抽了出来。
沉重的硬皮本带着旧物的凉意落入手中。她颤抖的手指急切地翻动着脆弱的、边缘有些卷曲泛黄的书页。哗啦的翻页声在寂静的雨夜里显得尤为刺耳。卡尔屏住呼吸,看着新任主人近乎失控的举动,脸上担忧与某种更深沉的恐惧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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