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原本笼罩整座山的隐晦压力微微一松,山风里的血腥气散了些。
高祖眯起眼:"元先生这是要走?可令媛的残魂还在通仙藤里——"
"传送阵位置。"元彬打断他。
他弯腰捡起曲佳音掉落的青玉簪,簪头还沾着她的血,"现在说,我留你全尸。"
高祖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望着元彬攥着玉簪的手,突然想起方才血阵里翻涌的本命精血——这小子竟用了半条命来拖延时间。
若真把他逼急了...
"东峰崖底。"高祖咬着牙吐出七个字,"阵眼刻着玄武纹。"
元彬低头擦净玉簪上的血渍,动作轻得像在擦拭最珍贵的宝物。
他将玉簪收进怀里,抬头时眼底的寒意更甚:"谢了。"
山雾不知何时散了些。
远处传来李廷的低喝:"时雅熙,带苮儿先去崖底!" 时雅熙应了一声,拉着还在发怔的李苮儿往山后跑。
李廷则留在元彬身侧,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我陪你。"
元彬摇了摇头。
他望着通仙藤所在的方向,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我要做的事,你们帮不了。" 他转身走向东峰,衣摆带起的风卷着几片残叶,落在高祖脚边。
南牧龙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想起方才解禁制时,在阵盘里瞥见的血光——那是元彬用本命精血布下的追踪阵。
看来...这位元先生,根本没打算就这么离开。
高祖望着元彬渐远的身影,突然笑出声:"小友,你以为凭你现在的修为——"
"高祖。"元彬的声音从山雾里飘来,像根淬了毒的针,"等我再来时,要的不是通仙藤。" 他顿了顿,"是你的命。"
山风卷着这句话撞进众人耳中。
南牧龙手一抖,阵盘"当啷"掉在地上;李苮儿猛地回头,正看见元彬的背影融进雾里,只余下那抹青衫,像团压在人心头的火。
通仙藤突然又发出一声尖啸。
众人望去,却见原本幽绿的藤叶里,隐隐透出一点朱砂色——像极了曲佳音眼尾那颗褪了色的泪痣。
山雾散了些,南牧龙解禁制时震落的松针簌簌掉在元彬脚边。
高祖从袖中抖出卷着泥垢的羊皮图,指尖却在递出时顿住——元彬根本没看他,目光始终锁在通仙藤上那点朱砂色,像在看失而复得的星子。
"东峰崖底的传送阵..."高祖喉结滚动,"三重机关,这图..."
"不必。"元彬抬手打断,指腹擦过青玉簪上的血渍,"你攀了百年大乘期,倒不如小黄那只流浪狗通透。"他忽然笑了,眼底的冰碴子碎成寒刃,"通仙藤要生机,你要大道,可我要的...是人心。"
高祖的道袍被山风灌得鼓胀。
他忽然想起水德星君镇压海眼时说过的话:"天地不仁是规矩,可人心有仁,才是规矩的根。"原来这小子,早把上仙的道韵熬进了骨血里。
"走。"元彬转身对李廷和时雅熙道,"带苮儿先去崖底。"李廷攥紧短刃的手青筋暴起,最终只重重拍了拍他后背;时雅熙咬着唇拽住发怔的李苮儿,古籍金纹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她知道,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
待众人身影消失在雾中,元彬折回通仙藤前。
藤蔓上的朱砂斑随着他的靠近轻轻震颤,像极了曲佳音眼尾那粒泪痣。
他抽出腰间崩了口的水纹剑,剑鸣里混着海风声——那是曲佳音用捡来的贝壳磨的剑鞘,她说要让剑听见海的声音。
"第一剑,替你挡的毒针。"剑刃劈下,藤蔓迸出绿汁,"第二剑,替你渡的寒毒。"第二剑更深,"第三剑...替你没吃完的。"
通仙藤突然暴起,碗口粗的藤条裹着毒刺抽向他面门。
元彬不闪不避,任由毒刺扎进左肩,血珠溅在藤叶上,竟让那抹朱砂色更艳了几分。"疼吗?"他望着渗血的伤口笑,"你替我挡毒针时,比这疼十倍。"
不知过了多久,水纹剑裂成三截,他的左肩血肉模糊,通仙藤主干被劈出七道深痕。
最后他栽倒在藤下,掌心还攥着半块带血的藤皮,耳边嗡嗡响着曲佳音的声音:"元哥哥,你看那云像不像?"
"阿彬!"
李苮儿的哭喊撞碎山雾。
她跌跌撞撞跑来,发簪散了,青丝沾着草屑,"我就知道你不会走!"她跪在他身侧,解下外袍给他裹伤,"通仙藤是上古灵物,你这样砍...会送命的!"
元彬望着她泛红的眼尾,突然笑了:"去年冬天佳音发烧,我背她去医院。
她烧得迷糊,非说要吃烤红薯。
我跑了三条街买到,她咬一口就吐出来,说太烫,可手却偷偷往我手里塞..."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她总这样,自己疼得要死,还怕我难受。"
李苮儿的眼泪砸在他手背。
她想起曲佳音总把最后半块面包塞给流浪狗,总把元彬的破袜子偷偷补好,总在他熬夜时煮热粥——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小事",早成了他命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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