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台的屏幕熄灭瞬间，整个空间开始塌陷。林墨感觉右臂的羽毛纹路突然发烫，那些青光像活物般钻进皮肤深处。飘落的黑色碎片在触地前化作细沙，沙粒上浮现出三十七个微型投影——每个都是不同年龄段的林墨，穿着不同年代的飞行服。最年长的那个投影突然转头，用祖父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现实中的林墨，嘴角蠕动着1945年的航空密语。
纸人掌柜的灰烬重新聚拢成人形，但纸衣上的电路纹路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度人经》经文。他弯腰抓起一把黑沙，沙粒在掌心发出细微的爆裂声，组成个残缺的梭子形状。"织梦梭的碎片..."他声音嘶哑得像生锈的齿轮，"老周偷藏的最后一块。"那些沙粒表面布满细小的牙印，仿佛曾被什么东西啃噬过。
赵上校的军刀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刀刃上映出个模糊人影。那人影背后展开三对羽翼，却被刻着符文的铁链锁在半空。刀身温度急剧下降，结出的冰晶里封存着零星的记忆片段——全是不同时代天使被审判的场景，最早的可以追溯到中世纪宗教法庭。冰晶折射的光线在地面投下十字架形状的阴影，阴影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用这个骗过系统。"纸人掌柜将黑沙按在林墨右臂的纹路上。那些沙粒立刻像水蛭般钻入皮肤，顺着羽毛状纹路游走时留下青紫色的淤痕。林墨眼前闪过无数陌生画面：火刑柱上扭曲的人影、绞刑架下晃动的双腿、断头台溅起的血雾，每个场景里都有个长翅膀的人影在挣扎，那些翅膀的羽毛正一片片变成写满罪状的羊皮纸。
军刀上的冰晶开始融化，汇成一股散发硫磺味的水流渗入地面。积水里浮现出三十七面造型各异的镜子，有青铜鉴、银镜、玻璃镜甚至水银镜，每面都映出不同的审判场景。赵上校单膝跪地，用刀尖轻触水面，所有镜面立刻转向中央，拼合成完整的审判庭全景。镜中陪审团的位置上，坐着三十七个穿飞行服的人影。
林墨右臂的纹路突然像蛇般扭动起来，青光凝结成带着倒刺的锁链射向虚空。锁链尽头传来金属碰撞声，接着是翅膀拍打的闷响，几片泛着金属光泽的羽毛飘落下来。纸人掌柜迅速撕下自己前襟的纸片，那纸片内层画着八卦图。他手指翻飞间折出个微型法庭，放在积水里时，纸折的法官竟然眨了眨眼睛。
"记忆植入开始。"纸人掌柜咬破手指，在模型大门画出血色十字。林墨感觉右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那些黑沙正在纹路里重组记忆，每粒沙子都变成一段痛苦的审判记忆。三十七面镜子同时照射他的眼睛，每个镜面射出的光线都在虹膜上刻下细小的符文。最古老的青铜镜里，有个声音开始用拉丁文宣读罪状。
光线在空中交织成网，网上挂着无数记忆碎片像风干的肉块。赵上校突然将军刀横举，刀身成了光网的投影屏。屏幕上快速闪过伪造的记忆：天使从云端坠落、被铁链拖入审判庭、在火刑柱上焚烧...每个画面都精确到连审判官袍角的褶皱都与历史档案一致。投影边缘偶尔闪过老周的脸，他正在某个角落偷偷修改记忆细节。
纸法庭模型突然剧烈震动，大门内传出铁链拖地的声响和翅膀拍打水面的声音。林墨右臂的锁链开始回缩，末端拽着个半透明的虚影——正是军刀之前映出的天使轮廓，但此刻它三对翅膀上都钉着刻有"37"字样的铁钉。虚影的瞳孔里映着不断重复的火刑场景，眼神却迷茫得像刚睡醒的孩童。
"罪名成立。"纸人掌柜对着模型宣布，声音突然变成三十七个人的合音。模型内的小法槌自动敲响，声音震得空间簌簌落灰，那些灰烬在空中组成一个个"有罪"的篆体字。天使虚影痛苦地蜷缩起来，翅膀上的羽毛开始片片脱落，每落一片就变成燃烧的羊皮纸，纸灰飘到林墨右臂上，让羽毛纹路更加清晰。
军刀投影屏上的伪造记忆开始倒流，最终定格在审判庭宣判的画面。天使虚影突然停止挣扎，抬头露出诡异的微笑——那表情与三十七面镜子里的受刑者完全同步，连嘴角抽搐的频率都分毫不差。纸法庭模型轰然炸裂，碎片在空中组成"认罪伏法"四个血字，每个笔画都由细小的锁链缠绕而成。
积水里的镜子接连破碎，每个碎片都映出天使被不同刑罚处死的场景。最骇人的是块水银镜碎片，里面显示天使被三十七根长矛钉在航空仪表盘上。林墨右臂的锁链突然消失，纹路里的青光凝结成微型翅膀的图案，那图案正在缓慢地长出新的羽毛，每片羽毛末端都带着倒钩。
纸人掌柜的纸衣无风自动，内层的经文飘出来像活蛇般游走。这些经文缠住天使虚影时，虚影体内突然迸出三十七根钢针，每根针尖都挑着张微型认罪书。赵上校擦去军刀上的水渍，发现刀身上原本模糊的人影已经变成完整的审判记录，落款处按着个带血的手印，指节形状与林墨祖父完全一致。
林墨感觉右臂的灼热感消退，那些黑沙从纹路里渗出，在掌心重新聚成织梦梭的形状。现在的梭子表面布满裂痕，每个裂缝里都蜷缩着个缩小版的天使虚影。空间塌陷的速度突然加快，但坠落的砖石都诡异地绕过三人，在周围堆成环形的审判席。天使虚影被经文缠成木乃伊状，最终缩成光点没入织梦梭最大的裂缝，裂缝里随即传出翅膀拍打的声音。
纸人掌柜的右臂开始碳化，碎落的黑灰在地上自动排列成《痛苦转化守则》第三十八条。这条未完成的条款写到一半时，黑灰突然组成老周的脸，他残缺的嘴唇开合着说出最后一句："记忆是更持久的牢笼..."话音未落，整个空间彻底崩塌，三人坠入由无数审判场景组成的漩涡。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林墨看见自己的右臂羽毛纹路里，有个带翅膀的人影正在对着镜子练习认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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