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说那是未来的自己:“她有一段时间,也觉得自己被困住了。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看不到一点光,觉得活着……好累好累,累到只想永远闭上眼睛。”
秦鹄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专注地看向她。
“她一个人住在一个小小的屋子里,窗帘总是拉得严严实实。每天醒过来,都觉得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喘不过气。她不敢联系朋友,怕自己的负能量会传染给别人,怕成为别人的负担。她甚至……动过很糟糕的念头。”
江见夏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但那份感同身受的沉重,却清晰地传递给了秦鹄。
“那时候,她也觉得,自己糟糕透了,不值得被关心,不值得被爱。觉得所有的问题,都是因为自己不够好。”
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秦鹄,眼神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理解和温和的鼓励:“可是秦鹄,不是这样的。你看,就像今天,你只是生病了,是那个叫‘焦虑症’的东西在作怪,它让你难受,让你看不清方向,让你觉得自己很糟糕。但这都不是你的错,更不是你‘不够好’。”
秦鹄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松开了紧握的文件袋边缘。
他微微挺直了背,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类似“被理解”的震动。
“活着,”江见夏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就是最重要的意义。活着,才有机会看到窗外的晚霞这么漂亮,才有机会……去找到那束照进心里的光。就像我那个朋友,她后来……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开始试着拉开窗帘,试着走出那个小屋子,试着去感受一点点生活的温度。虽然很难,很慢,但她在努力。因为她明白了,只有活着,才有改变的可能。”
她顿了顿,看着秦鹄的眼睛,认真地说:“你也一样,秦鹄。医生说你病了,那就好好配合医生的治疗。心理医生也好,药物也好,都是帮你拨开那团迷雾的工具。别抗拒它们。学习的事情,暂时放一放,或者换个角度想。我们才高三,未来还有那么长那么长的路要走,一次考试,一个名次,真的不能定义你的人生。你那么好学,那么要强,这份心气儿,比一时的成绩宝贵多了。”
病房里再次陷入安静,但这一次的安静,不再是令人窒息的沉重,而是一种带着暖意的沉默。
窗外,暮色四合,路灯次第亮起,在病房的地板上投下暖黄的光斑。
秦鹄久久地没有说话。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了他的眼睛。
江见夏只能看到他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线条显得有些倔强的薄唇。半晌,他才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动作几乎难以察觉。
“……谢谢。”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之前那份刻板的平静,多了一丝真实的、带着涩意的温度。
他抬起眼,看向江见夏,那眼神复杂极了,有感激,有愧疚,有被理解的震动,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
“谢谢你,江见夏。不只是……救命。”他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仿佛重逾千斤,“也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他站起身,动作依旧有些僵硬,但背脊似乎不再绷得那么死紧。
“我该走了。”他拿起那个一直被他攥在手里的牛皮纸文件袋——江见夏这时才看清,里面似乎是他的病历和检查报告。
“我会……好好听医生的话。”他承诺般地说,目光落在江见夏打着石膏的脚上:“你……好好养伤。”
“嗯,你也好好休息。”江见夏微笑着回应。
秦鹄又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深,像是要把她此刻的样子记住。
然后,他转身,脚步无声地走向门口。拉开门之前,他停顿了一秒,没有回头。
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少年清瘦挺拔的背影。
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
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汇成一片温暖的星海。
江见夏轻轻舒了一口气,感觉心口那块沉甸甸的东西似乎松动了一些。
她看着自己打着石膏的左脚,又摸了摸额角的纱布。
活着,才有机会。这是她对秦鹄说的,又何尝不是对那个曾困在27岁出租屋里的自己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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