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窗前，雨已经停了，夕阳从云层中透出血红色的光。"周雅，省电视台的采访安排在什么时候？"
"明天上午九点，直播。"
"好。"陈志远转身，脸上浮现出众人熟悉的、破釜沉舟般的表情，"通知他们，我要亲自接受采访。还有，准备一瓶今天刚下线的酱油，要原包装未开封的。"
秦雪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图，脸色刷地变白："你疯了？如果他们在直播中..."
"如果是我们的问题，"陈志远平静地说，"我第一个中毒。"
县电视台的演播室灯光炙热，陈志远坐在高脚凳上，面前的主持人正用甜美的声音抛出尖锐的问题："陈总，作为'改革开放先锋企业家'，您对这次事件有什么要向社会交代的？"
镜头推近，陈志远额角的汗珠在强光下清晰可见。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玻璃瓶，瓶身上志远食品的标志在镜头前闪闪发亮。
"这是今天早上六点从我们生产线随机抽取的酱油，"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演播室，"与涉事产品同批次，同一生产线。"他拧开瓶盖，浓郁酱香顿时弥漫开来。
主持人明显慌了神："陈总，您这是..."
陈志远对着镜头举起瓶子："我以个人名誉和企业信誉担保，志远食品从未也永远不会使用工业原料。"说完，他仰头喝下一大口酱油，喉结在颈部皮肤下滚动。
演播室一片死寂，连导播都忘了切换镜头。陈志远面不改色地咽下辛辣的液体，将瓶子放回桌面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现在，我想请观众朋友们关注一组真正的检测数据。"
大屏幕亮起，播放的是秦雪团队通宵工作的画面——显微镜下的样本、精密仪器闪烁的指示灯、手写的实验记录特写。周雅的画外音冷静而专业："本台记者全程记录了第三方检测过程，亚硝酸盐超标确实存在，但在志远食品提供的原料和成品中均未检出..."
镜头切回演播室，陈志远依然保持着挺拔的坐姿，只有离得最近的主持人能看到他太阳穴处暴起的青筋。"我们已向公安机关报案，同时，"他的目光直视镜头，仿佛穿透屏幕直视幕后黑手，"从明天开始，志远食品所有厂区对外开放，欢迎社会各界随时监督。"
直播结束后，陈志远在化妆间剧烈呕吐，秦雪给他注射了解毒剂。"你喝下的那瓶虽然没有投毒，但亚硝酸盐含量还是比标准高出0.5个点，"她一边调整输液速度一边责备，"再晚半小时处理就会损伤肝脏。"
陈志远虚弱地笑了笑："值得。收视率多少？"
守在门口的周雅放下手机："破纪录了，网上讨论度是赵家买的热搜的十倍。"她顿了顿，"医院传来消息，那些患者症状已经缓解，有个家属偷偷告诉我，有人出钱让他们闹事。"
"证据收集得怎么样了？"
"足够立案了。"周雅拍了拍相机，"从原料采购到生产线的完整记录，再加上那个特殊稳定剂的来源分析。赵建国这次玩过火了。"
陈志远闭上眼睛，输液管中的液体一滴滴落下。"通知公关部，'透明工厂'活动按计划进行，所有产线安装实时监控屏幕，质检数据对公众开放。"他嘴角微微上扬，"既然他们送了我们一个危机，我们就把它变成转机。"
三天后，当第一批参观者走进志远食品厂的灌装车间时，他们看到的不仅是锃亮的不锈钢设备和全自动生产线，还有墙上实时显示的质量检测数据，以及——最令人震撼的——流水线尽头，陈志远亲自站在品控台前，随机开箱品尝成品。
县报的一位记者在报道中这样写道："...当企业家将自己的生命与企业声誉绑在一起时，消费者看到的不仅是勇气，更是一种近乎古老的商业诚信。这种诚信，正是我们这个转型中的社会最稀缺的财富。"
而与此同时，在县公安局的审讯室里，一名赵氏化工厂的质检员正在供述如何将亚硝酸盐溶液混入送往婚宴的酱油中。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每一句供词，都在为志远食品的涅盘重生添砖加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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