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庄的暴雨来得毫无预兆。李青正在民宿的前台核对账目，窗外突然炸开一道闪电，将金银双镯照得雪亮。账本上的数字变得模糊起来——连日的潮湿让墨迹晕染，就像五年前那个雨夜，她婚书上的字迹被雨水泡花的样子。
"青姐！"李大勇媳妇挺着肚子撞开门，工牌在闪电中剧烈晃动，"鱼塘那边的电路跳闸了！"
李青抓起雨衣就冲进了雨幕。冰凉的雨水顺着领口灌入，金镯子卡在雨衣扣绊上，勒出一道红痕。远处的鱼塘边，王轱辘正跪在泥泞中检修电箱，暴雨打在他弓起的背脊上，溅起一片水雾。
"游客都安顿好了？"他头也不抬地问，扳手在电线上擦出几点火星。
李青蹲下来为他撑伞，银镯子碰到电箱的外壳，发出细微的震颤。借着闪电的光，她看见王轱辘的指尖被电火花灼出几个水泡，新换的靛蓝衬衫已经湿透，紧贴在肩胛骨凸起的线条上。
"七叔公带着人在加固大棚。"她伸手抹去他睫毛上的雨水，"张婶把游客都集中到餐厅了。"
又一道闪电劈下，照亮王轱辘眉骨上的旧伤。他突然抓住李青的手腕，将她往民宿的方向推："你回去。这儿有根电线断了，太危险。"
雨幕中传来张寡妇的破锣嗓子："李大勇！别杵在那儿当避雷针！"她的蓝布衫被风刮得猎猎作响，银耳坠在黑暗中划出凌乱的轨迹。
李青没有动。她摘下金镯子塞进口袋，徒手握住那截断线："我大学辅修过电工。"银镯子在操作时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像是某种无声的抗议。
王轱辘的呼吸骤然加重。他扯下自己的雨衣带子缠在她手上，粗粝的指节擦过她腕内侧淡粉色的疤——那是被赵家人推倒时玻璃划的。五年前他给她包扎的场景突然清晰起来，那时她浑身发抖，像一只淋雨的雏鸟。
电路接通的那一刻，鱼塘的增氧泵嗡嗡启动。王轱辘突然将李青拽进怀里，湿透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心跳声大得盖过了雷鸣。他沾着机油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带着她一起拧紧最后一个螺丝。
"回去换衣服。"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会感冒。"
民宿走廊的灯忽明忽暗。李青刚推开主卧的门，就被王轱辘抵在门板上。他滚烫的唇碾过她冰凉的耳垂，带着雨水和铁锈的气息。湿透的衣物堆叠在地板上，金银双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别动。"王轱辘用浴巾裹住她，指腹擦过她腰间那道月牙形的疤。浴室的热水器因为电压不稳忽冷忽热，他却固执地用手试水温，手背上的水泡蹭在瓷砖上，渗出细小的血珠。
李青这时突然转身，银镯子卡在花的开关上。她咬住王轱辘的锁骨，尝到了雨水和血的咸腥。这个吻像一场小型雷暴，带着五年积攒的电流与火花。
楼下这时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青丫头！"张寡妇的嗓子劈了叉，"有个游客崴了脚，非要见大夫！"
医务室里，戴遮阳帽的女孩正对着王轱辘掉眼泪。她的脚踝肿得像馒头，美甲在应急灯下闪着妖异的光。"王技术员，"她抽抽搭搭地说，"会不会留疤啊？"
李青提着药箱进来，金镯子在绷带上磕出细响。王轱辘立刻退到一旁，晒伤的脖颈红得发亮。他接过药瓶时，指节不经意擦过李青的腕骨，那里还留着雨衣带子的勒痕。
"只是扭伤。"李青利落地缠好绷带，"明天别参加采摘活动了。"
女孩突然抓住王轱辘的衣角："那你陪我聊天好不好？"她吊带衫的肩带滑下一半，露出贴满水钻的肩头。
王轱辘像被烫到似的跳开，撞翻了器械架。银耳坠的声响由远及近，张寡妇的蓝布衫旋风般刮进来："哎哟，这咋还哭上了？"她一把拽起女孩，"走走走，跟我学腌辣白菜去！"
暴雨持续到后半夜。李青在医务室清点药品，金银双镯在玻璃药瓶上投下交错的光影。王轱辘蹲在门口修被风刮坏的门闩，后背的晒伤在潮湿空气里泛着不自然的红。
"她没事了？"他头也不抬地问，螺丝刀在木头上拧出深深的凹痕。
李青将最后一瓶碘伏放回柜子，银镯子碰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走到王轱辘身后，指尖轻轻抚过他后颈的伤处。那里新生的皮肤薄得像纸，能感受到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温度。
"我吃醋了！"她俯身在他耳边问，金镯子垂下来，在他锁骨上荡了一下。
王轱辘的螺丝刀"咣当"掉在地上。他转身将李青抱上药柜，沾着木屑的手掌托住她的后颈。药瓶随着他们的动作轻轻摇晃，在雷声中奏出了奇特的韵律。
晨光穿透云层时，暴雨终于停了。李大勇媳妇挺着肚子在晒场上指挥清理工作，工牌上"后勤主管"四个字闪闪发亮。她丈夫正带着游客们捡被风刮落的梨子，人造革皮鞋陷在泥里，裤腿卷到膝盖，露出当年打架留下来的的疤。
"青姐！"李大勇举着一个东西跑来，"在鱼塘边捡到的！"
那是一个被雨水泡变形的遮阳帽，帽檐上还粘着几片鱼鳞。李青的银镯子在阳光下晃了晃，随手将它扔进了垃圾桶。
民宿主卧的窗户大开着，带着泥土气息的风吹散了昨夜的情欲味道。王轱辘正在更换被暴雨淋湿的床单，新换的靛蓝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小臂上还留着李青的抓痕。
"第二批游客改签了。"他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下午才能到。"
李青转身，金镯子勾住了他的皮带扣。阳光穿过梨树枝桠，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的晒场上，七叔公的旱烟袋敲在铁桶上，混着张寡妇教训李大勇的破锣嗓子，奏响了农庄新一天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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