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是沉重、杂乱、踉跄得如同醉酒般的脚步声,伴随着铁甲疯狂撞击的刺耳哗啦声!由远及近,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直扑厅堂大门而来!
种谔脸色骤变,猛地按上腰间的刀柄!种师道霍然转身,鹰隼般的目光瞬间锐利如电,死死盯向那扇厚重的、被寒风撞击得嗡嗡作响的木门!
“轰——!”
厅堂沉重的木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狠狠撞开!刺骨的寒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汗臭和一股长途奔袭后特有的、如同野兽般的狂暴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入!厅堂内几盏油灯的火苗被这狂风吹得疯狂摇曳,瞬间熄灭了大半!整个空间陷入更加昏暗的光影之中!
一个身影,如同从血池地狱里挣扎爬出的恶鬼,重重地、几乎是翻滚着扑倒在厅堂冰冷坚硬的土地上!
来人浑身浴血!沉重的铁甲早已破烂不堪,被暗红的血污、漆黑的泥泞和冻结的雪水泥浆糊满,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制式!胸甲上一道狰狞的凹痕,边缘翻卷着,露出里面模糊的血肉!头盔早已不知去向,披散的乱发被凝固的鲜血和汗水黏成一绺绺,胡乱贴在额角、脸颊,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的一条手臂软软地垂着,显然已经折断,全靠另一只死死攥着半截断矛的手臂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彻底瘫倒。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如同破旧的风箱在拉扯,每一次呼气都带出浓重的血沫和白色的雾气。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几乎要瞪裂的眼眶,如同濒死的困兽,死死地、死死地锁定了厅堂深处,那个如山岳般屹立的身影——种师道!
“种…种帅……” 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和生命最后的热气,“京…京师…八百里加急…御…御旨…到!”
他猛地咳出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暗红血污,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却依旧死死撑着那半截断矛,用尽最后的力气,从怀里掏出一个被血浸透、冰冷刺骨、散发着浓重死亡气息的明黄帛卷!那帛卷上,赫然沾染着大片大片暗沉的、尚未干透的血迹!更触目惊心的是——帛卷边缘,竟然被生生撕开了一道参差不齐的裂口!仿佛是被某种狂暴的力量硬生生撕裂!
“陛…陛下…御笔…血…血诏…” 信使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震颤的、不容置疑的威压!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种师道,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出帛卷上那力透纸背、如同泣血般刺目的八个大字:
“城在人在!城亡——国亡!!!”
最后一个“亡”字,如同耗尽了生命最后的余烬,化作一声悠长而绝望的哀鸣,戛然而止!
信使的头颅,猛地垂落下去,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土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鲜血,从他身下迅速洇开,在粗糙的泥地上蔓延成一滩刺目的、不断扩大的暗红。只有那半截断矛,依旧被他死死攥在手里,支撑着那具再无声息的、残破的躯体。
厅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仅存的几盏油灯在狂涌而入的寒风中疯狂挣扎,明灭不定,将种师道和种谔投射在粗糙泥墙上的影子拉扯得如同远古巨神般庞大而扭曲。
那滩迅速蔓延的鲜血,倒映着摇曳的灯火,散发出妖异而绝望的光芒。
种谔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他死死盯着地上那具残破的尸体,盯着那卷沾满血污、边缘撕裂的明黄帛卷,盯着那八个如同用鲜血书写的、触目惊心的大字!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城亡国亡!这是何等的决绝!何等的惨烈!汴京…汴京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猛地转头看向父亲。
种师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高大的身躯在昏暗摇曳的光影中凝如铁铸。他脸上的肌肉,在跳动的光影下微微抽搐着,如同刀刻斧凿的沟壑被无形的力量扭曲。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死死地钉在地上那卷染血的帛卷上,钉在那八个泣血的大字上!
没有震惊,没有愤怒。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骨髓冻结的凝重与肃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有寒风的呼号,油灯的噼啪,和地上那滩暗红无声蔓延的轨迹。
不知过了多久。
种师道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脚。
沉重的、包裹着厚实牛皮和铁片的军靴,踏过冰冷坚硬的地面,一步,一步,走向门口那具残破的、散发着浓烈血腥气的躯体。靴底,踩在那滩粘稠、温热的暗红血泊边缘,发出轻微而粘腻的声响。
他在信使的尸体旁停下。微微俯下身。
没有去看那张被血污覆盖的、年轻而绝望的脸。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地锁定了那卷被信使用生命护送到此、沾染着帝王之血和信使之血的明黄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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