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和决绝,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猛地冲散了骨髓里的寒意!烧得他双眼赤红!烧得他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凭什么?!
凭什么他赵佶挥霍无度、信用奸佞、把江山糟蹋得千疮百孔,最后却要他这个儿子来背负亡国的千古骂名?凭什么他大宋的万千子民、锦绣河山,要沦为女真铁蹄下的哀嚎与焦土?!
前世那深入骨髓的屈辱和刻骨铭心的家仇国恨,此刻如同滚油般泼洒在重生后年轻躯体的每一寸血肉之上,滋滋作响,烧灼出冲天的戾气!
“这一次……” 他猛地攥紧了身下华贵的龙纹锦褥,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指缝间渗出的鲜血将那明黄的丝绸染得更深、更暗,“……我要活!”
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近乎诅咒般的决绝,在死寂的寝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狠狠咬出来的碎冰:
“我要让大宋——活!”
“哐当——!”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猛地撕裂了寝殿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殿角值夜的小黄门王安,正抱着一个硕大的黄铜暖脚盆,蜷缩在铺着厚厚毛毡的角落里打盹。突如其来的、仿佛带着无尽暴戾的嘶吼和那令人心悸的沉默,早已将他惊醒,吓得他魂飞魄散,手脚冰凉。此刻,那压抑到极点的“活”字如同惊雷炸响,他浑身剧震,本就抱得不甚牢固的沉重铜盆脱手滑落,重重砸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
刺耳的噪音在空旷的大殿里疯狂回荡、放大,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王安吓得魂飞天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死死抵着冰冷坚硬的地面,身体筛糠般抖成一团,牙齿咯咯作响,连一句完整的请罪之词都说不出来:“官、官家……奴、奴婢该死!奴婢万死!惊、惊扰圣驾……求官家饶命啊……” 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那颗心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死亡的阴影瞬间攫住了他。在这深宫之中,惊扰圣驾,尤其还是在这位素来温吞、此刻却不知为何显得格外可怕的太子殿下面前,活活打死都是轻的!
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未降临。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窗外风雪愈发凄厉的呼啸,和铜盆在地上微微滚动的余音。
王安抖得快要瘫软,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窒息。他鼓起毕生残存的一丝勇气,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一点点抬起头。
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双眼睛。
官家赵桓,竟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站到了那扇巨大的、紧闭的雕花木窗之前。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白色寝衣,赤着双脚,直接踩在冰冷刺骨的金砖地上。窗棂缝隙里透进来的微弱雪光,勾勒出他略显单薄却异常挺直的背影轮廓,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他似乎根本没在意那惊天动地的铜盆落地声,更没在意跪在地上抖如落叶的小黄门。
他的目光穿透了紧闭的窗棂,穿透了这华美牢笼的宫墙,死死地、牢牢地钉在汴京城外那片被沉沉夜幕和狂暴风雪覆盖的、即将被铁蹄蹂躏的黑暗大地上。那目光里,没有一丝新君初立或骤然重生的迷茫,也没有半分被噩梦惊醒的脆弱。只有一种王安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见过的、被地狱烈焰反复淬炼过的冰冷与锋利!如同万年玄冰深处冻结的刀锋,带着一种要焚尽一切、斩碎一切的决绝!那目光所及之处,连肆虐的风雪都似乎为之凝滞。
寝殿内死寂得可怕。王安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轰鸣,以及窗外雪片扑打在琉璃瓦上的、越来越密集的碎裂声,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刀在切割着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
时间在极致的压迫感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息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王安感觉自己的膝盖快要被冰冷坚硬的金砖硌碎,冷汗浸透了内衫,黏腻冰冷地贴在背上。
终于,那尊仿佛已化作冰雕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
赵桓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赤足踏在冰凉的金砖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却像沉重的鼓槌,一下下砸在王安濒临崩溃的心弦上。
那双淬火寒刃般的眸子,终于落在了跪伏于地的小黄门身上。
“王安。”
声音响起,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像一块棱角分明的坚冰,骤然砸进死水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的穿透力,瞬间冻结了王安所有的恐惧和胡思乱想。
“奴婢在!” 王安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应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赵桓的目光掠过他惨白的脸、颤抖的身体、额头上沾染的灰尘,没有丝毫停留,径直投向寝殿深处那片被重重帷幔和阴影笼罩的黑暗。
“取《大宋域图》来。”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冰冷如铁,没有任何商榷的余地,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掌控一切的意志,“现在!”
王安猛地一个激灵,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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