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不大，像一个被遗忘多年的小型实验室隔间。中央是一个布满灰尘和各种奇怪接口的操作台。角落里堆放着一团团被厚厚菌丝覆盖的、看不出原型的仪器残骸。唯一还算干净的，是操作台旁边墙壁上嵌着的一块巴掌大小、布满灰尘的屏幕。
就在赵漫小心翼翼地将林晚的身体从顾衍身上挪开，平放在相对干净、铺满发光菌丝的地面上时，那些菌丝再次活跃起来，缠绕向林晚七窍残留的血迹。林晚惨白的脸色似乎也缓和了那么一点点。
赵漫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打量四周。她的目光落在那块布满灰尘的小屏幕上。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指，在厚厚的灰尘上抹了一把。
灰尘簌簌落下。屏幕内部似乎有微弱的光源被激活，闪烁了几下，显示出几行模糊不清的字迹，似乎是某个古老日志的残留片段：
【……情币（Emotion Coin）系统验证通过……情感能量稳定输出……1枚标准情币≈维系实验室基础运行100小时/或等价生命维持时长……能源转化效率低于预期……警告：核心损耗不可逆……】
“情币？情感能量？”赵漫一头雾水，“什么东西？搞什么玄学？”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在狭小的空间里逡巡。维系运行？生命维持？她猛地看向操作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似乎有一个镶嵌在地板里的、半掩在发光菌丝下的金属盒子，上面还有一个类似投币口的狭缝！旁边似乎还有几个极其微小的指示灯，此刻全是熄灭状态。
“系统！扫描那个盒子！是不是发电机之类的东西？”赵漫急切地在意识里问道。
“扫描中……嘀嘀！目标物品：初代‘情动’发电机原型机！状态：能量枯竭！请投入情感货币（情币）/或连接高浓度情感生物进行充能！”系统的回答带着一种发现古董的兴奋，“友情科普：情币乃林馨然女士划时代创举！将人类情感能量量化、货币化的伟大尝试！虽然……有点恋爱脑科技那味儿了！”
“少废话！”赵漫简直要抓狂，发电机没电？顾衍和林晚两个半死不活的，维持生命都够呛，还充能？“怎么搞情币？上哪儿搞去？”
“生成方式多样哦亲！”系统欢快地弹出一个列表，“最常见：通过特定神经传感设备（比如宿主周围这些可爱的蘑菇~）收集强烈情感波动，生成对应情币！强烈程度越高，币值越大！愤怒值、爱意值、痛苦值……都是硬通货！其次嘛……”系统顿了一下，虚拟屏幕跳出个金光闪闪的感叹号，“宿主也可以选择‘情感典当’哦！抵押自身一段强烈的情感记忆，换取一次性情币支付！童叟无欺，即时到账！”
“典当……记忆？”赵漫愣住了，看着地上气息微弱的两人，又看了看那个代表着希望的投币口。一股寒意爬上脊背。这东西，听着就邪门。
冰冷，虚无。
顾衍的意识仿佛沉入了无尽的数据深渊之底。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永恒的沉寂。之前的冰川与风暴，被篡改的记忆与撕裂的痛苦，似乎都被这无边的死寂吞噬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微弱的光，在前方的绝对黑暗中亮起。
那不是记忆吸血藤的幽蓝，也不是冰川的反光。那是一种……温暖的、柔和的，如同晨曦般的淡淡金辉。
顾衍凝聚起残存的一丝意志，艰难地“飘”向那点光。
光芒越来越亮，范围越来越大。眼前的景象让他残破的意识都为之震颤。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浩瀚无垠的、由纯粹的光和数据流构成的“海洋”深处！
眼前，是一台庞大到无法形容的机器。
它由无数根闪烁着冰冷银色金属光泽的、巨大而精密的机械臂构成，如同神话中编织命运的女神。但这些“手臂”上延伸出的，并非丝线，而是亿万条纤细的、流淌着七彩光芒的“数据丝带”。这些丝带在虚空中穿梭、交织、缠绕，构成了一张无边无际、复杂到令人目眩神迷的巨型光网！
每一根丝带，都散发着不同的情感气息：温暖的橙黄、热烈的火红、冰冷的幽蓝、忧郁的深紫……
而这张巨大光网的核心源头，那被无数丝带包裹、正在被飞速抽取和复制的光团……顾衍的意识猛地一紧！
那是林晚！
或者说，是无数属于林晚的记忆片段，正在被那些冰冷的机械臂贪婪地拆解、复制、编织成新的丝带！
其中一条格外明亮的橙色丝带，正清晰地播放着一个画面：
深夜的顶级实验室，只有各种仪器指示灯在幽幽闪烁。年轻的林晚蜷在一张宽大的转椅里，身上胡乱盖着一件男式西装外套——顾衍认出，那是自己常穿的一件。她似乎累极了，抱着一个印有卡通狼头图案的马克杯睡着了。杯壁上，清晰地印着一行小字：【顾衍专属，闲人勿动】。屏幕的光映在她疲惫却柔和的睡颜上，长睫低垂，嘴角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的弧度。她在为他调试最新一代的神经接驳器，熬了整整三个通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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