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死寂，像冰冷的沥青，糊住了赵漫的喉咙。平板电脑屏幕上，新闻主播那张强作镇定的脸还在喋喋不休地播放着全城陷入混乱的恐怖景象，幽幽的蓝光映在顾衍和林晚毫无生气的脸上，他们身下的血泊已经半凝固，呈现出一种粘稠的、令人心悸的暗褐色。
“……记忆混乱事件持续发酵……NEUROSYS大厦已被围堵……请市民保持冷静……”
“冷静个屁！”赵漫猛地抬手，狠狠砸在冰冷的合金地板上！指骨的剧痛让她麻木的神经稍微清醒了一点。不能死在这儿。她哆嗦着爬起来，冰冷的汗水混着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糊了满脸。她必须先处理这两滩“烂泥”。
目光扫过两人。林晚的身体相对完整，只是七窍的血痕干涸后如同狰狞的图腾。真正麻烦的是顾衍。他高大的身躯软塌塌的，像个被暴力拆解的昂贵玩偶，刚才一路拖拽留下的擦伤混着七窍未干的血迹，简直惨不忍睹。
“顾大总裁，”赵漫咬着后槽牙，声音嘶哑地给自己打气，也像是在对昏迷的两人说话，“你俩造的孽，凭什么要我擦屁股！”她认命地弯腰，双手再次穿过顾衍的腋下，用尽吃奶的力气把他沉重的上半身拖离冰冷的地面。“死沉死沉……林晚你平时到底给他喂了什么？！”
拖行。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像一个绝望的纤夫在沼泽里跋涉。顾衍的皮鞋鞋跟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林晚的身体相对轻一些，被她用顾衍掉落的高级西装外套胡乱裹住，搭在顾衍腿上，一起拖着走。每挪动一点距离，赵漫都感觉自己要散架了，左臂的伤口更是火烧火燎地疼。
地下空间异常空旷，弥漫着陈腐的金属和灰尘的味道。就在赵漫感觉力气即将耗尽，快要被这沉重的负担拖垮时，她的脚跟突然踢到了墙壁转角处一个凸起的、冰冷的金属物体。
“哐当！”
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紧接着，一阵轻微却密集的“咔嚓”声如同苏醒的虫群般响起！
赵漫惊得差点跳起来，下意识地把顾衍和林晚挡在身后——虽然这动作在当下显得无比可笑。她紧张地盯着声音来源。
只见墙壁转角后方，原本看起来严丝合缝的金属壁板，此刻正缓缓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入口。入口后面，并非预想中的通道，而是一个……散发着幽幽光芒的空间。
光芒是蓝绿色的，如同夏夜坟地里飘荡的磷火。光源来自墙壁上、地面上、甚至天花板上——大片大片丛生的、形态奇异的菌类！
这些菌类大小不一，有的只有指甲盖大，有的则像小伞。它们的菌柄纤细，顶端的菌伞如同一个个微缩的灯笼，正散发着柔和却诡异的蓝绿色荧光。无数细密的、同样散发着微光的白色菌丝，如同活物的毛细血管，在墙壁和地面蜿蜒爬行，布满了整个空间的每一个角落。空气里弥漫开一股奇异的味道，像是雨后森林的泥土腥气，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还有浓重的、陈旧纸张和电子元件混合的尘埃味。
“这……这什么鬼地方？”赵漫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想后退。但身后是沉重的顾衍和林晚，还有那个播放着末日新闻闪着幽幽蓝光的平板。
“检测到高浓度有机神经传感单元！又名‘记忆荧光菇’！友情提示：只扎根于高度活跃的神经电残留环境哦~宿主快看，像不像廉价版星河？”系统欢脱的电子音不合时宜地响起，虚拟屏幕上甚至还给那些蘑菇加上了闪烁的星星特效。
“闭嘴！”赵漫没好气地低吼，但现在不是跟这个二货系统较劲的时候。她咬了咬牙，看着入口内那片诡异的荧光。“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用力把顾衍高大的身体往入口里推搡。粗糙的地面摩擦着顾衍昂贵的西装布料，发出刺啦的声音。
当顾衍沾满血污和尘土的肩膀蹭到洞口边缘那些密密麻麻的发光菌丝时，异变发生了！
那些原本安静散发着光晕的菌丝，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群，猛地卷曲、蠕动起来！无数细密的发光菌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缠绕上顾衍肩头的伤口，飞快地交织、覆盖！
“嘶——”赵漫倒抽一口凉气，以为是什么可怕的攻击。然而，预想中血肉被腐蚀的景象并未出现。
奇迹般地，那些被菌丝覆盖的、还在缓慢渗血的擦伤，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收口！虽然伤口并未完全消失，但至少不再流血，表面形成了一层淡绿色的、类似苔藓的薄膜。同时，顾衍因为剧痛和神经连接断裂而一直紧蹙的眉头，似乎也微微松动了一丝丝。
“这……”赵漫目瞪口呆，随即狂喜，“能疗伤？！快快快！”她顿时有了力气，连拖带拽地把顾衍整个身体，连带裹着林晚的西装外套，一起弄进了这个布满发光蘑菇的奇异空间。
入口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将外面地下空间的冰冷和新闻播报的绝望隔绝开来。这里成了一个完全由诡异荧光主宰的秘密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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