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龙卷的余焰在坑口噼啪作响,焦黑的碎骨混着熔化的铁箭头簌簌坠落。
楚昭半跪在地,臂弯里的沈烬像片被揉皱的纸,额角的黑血还在渗,沾湿了他玄色衣襟。
他喉间腥甜翻涌,方才替她挡下的三枚淬毒飞镖还嵌在后背,每动一下都扯得筋肉生疼——可此刻他顾不上这些,指尖按在她颈侧,脉搏弱得像游丝。
"阿烬。"他低唤,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铁器。
沈烬的睫毛动了动,却没睁开眼,掌心的火焰早已熄灭,只余下一片不正常的潮红,那是诅咒反噬的征兆。
楚昭喉结滚动,想起方才她眼尾漫开的黑血,想起她烧穿毒雾时说"撑不住便烧你"的疯癫笑意——他早该想到的,她总把命当赌注,偏生每次都要拉着他一起。
"陛下,看。"头顶突然落下细碎的焦灰,楚昭抬头,只见原本被杀手围死的坑口此刻空无一人,二十余具焦黑残骸散在四周,短刀、飞镖熔成奇形怪状的铁块。
夜风卷过,送来更深处的谷中传来一声暴喝:"不可能!
机关明明封死了所有出路!"
陷阱大师的怒吼穿透林雾。
楚昭耳力极佳,听得清那声音来自半里外的悬崖暗哨——看来南宫烬早就在这鬼影谷布下天罗地网,陷阱、毒物、杀手层层叠叠。
他低头扫过沈烬泛青的唇色,牙齿咬得咯咯响:得在诅咒彻底反噬前找到生机之地,神秘猎人说的"山谷深处",必须现在就走。
他将沈烬打横抱起,玄铁剑撑地站起时,后心的飞镖扎得更深,眼前骤然发黑。
勉强稳住身形,却闻见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甜腥,像碾碎的紫玉兰混着铁锈。
楚昭瞳孔骤缩——这是"梦魇花"的味道!
"臭娘们!"他咬牙骂了半句,想起白璃曾说过,毒物驯养师最擅用致幻花瓣混淆五感。
此刻那甜腥正顺着鼻腔往脑子里钻,他分明看见前方山壁上爬满赤练蛇,可理智告诉自己那是幻觉。
他扯下衣襟捂住两人口鼻,指腹重重掐进沈烬人中:"阿烬,撑住,致幻毒雾——"
话没说完,腿弯突然一软。
体内残余的毒雾本就未清,加上方才替沈烬挡毒、硬扛火龙卷余波,他竟连站都站不稳。
玄铁剑当啷落地,他踉跄着撞在坑壁上,沈烬的头磕在他肩窝,发出闷响。
"咳......"楚昭剧烈咳嗽,眼前的重影越来越多,左边是母妃咽气前攥着他手说"要活着"的脸,右边是沈烬第一次见面时举着匕首抵他喉管的冷笑。
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聚焦在怀里的温度上——沈烬的体温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炭,隔着两层衣物都灼得他皮肤发疼。
"坚持......"他哑声说着,刚要弯腰捡剑,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那手劲大得惊人,带着常年握刀的茧子,一拉一托便将他和沈烬都扶稳。
楚昭猛地抬头,月光从树缝里漏下来,照见来人穿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腰间别着把生锈的短斧,面上覆着层络腮胡,唯余双眼亮得惊人,像淬过冰的寒星。
"跟我来。"男人声音低哑,带着种奇异的熟悉感,像是刻意压过喉音。
他指了指前方被藤蔓遮住的山缝,"再晚半柱香,梦魇花的毒就该蚀心了。"
楚昭未动,玄铁剑虽未在手,却已运起内劲锁住周身大穴。
他盯着男人腰间的短斧——斧柄刻着极细的云纹,和前朝皇陵守墓人专用的"镇魂斧"纹路如出一辙。
"你是谁?"他问,语气冷得能刮下霜。
男人却不答,只扯下块碎布包住手,用力扯开挡路的藤蔓。
山缝里立刻涌出股清冽的风,混着松针和泉水的味道,瞬间冲淡了空气中的甜腥。
楚昭嗅着这风,突然想起母妃生前总在他床头放的松香——那是前朝皇陵特有的味道,只有守陵人才知道如何采集。
"走。"男人转身,短斧在山壁上敲出三声轻响,"后面的陷阱马上要启动了。"
楚昭低头看了眼沈烬,她额角的黑血已凝成暗痂,可睫毛还在微微颤动,像只折翼的蝶。
他咬了咬牙,将她往怀里拢了拢,跟着男人走进山缝。
山缝越走越宽,渐渐能听见叮咚的泉声。
楚昭余光瞥见男人的背影,突然注意到他后颈有块暗红色的胎记,形状像朵半开的曼珠沙华——那是前朝守陵人的族徽,他曾在母妃的手札里见过画像。
"你......"他刚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机关启动的咔嗒声。
男人猛地回头,短斧往地上一插:"别问!"他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波动,"想活命就跟着!"
楚昭闭了嘴。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沈烬在轻轻发抖,不是冷,是诅咒在啃噬她的经脉。
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轻声道:"再忍忍,阿昭带你回家。"
山缝尽头是片竹林,月光透过竹叶在地上织出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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