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听见布料摩擦青砖的声响,很慢,很慢,像春蚕啃食桑叶。
那盏蓝灯的火苗跟着晃动,在墙上拉出一道细长的影子,像是......
像是有人,正从阴影里,缓缓站起。
青砖缝隙里的青苔被月光浸得发亮,供桌后的阴影里终于浮出一道佝偻身影。
老者须发皆白,却梳得整整齐齐,每一根银丝都服帖地垂在肩头,唯有眉尾那道刀疤翻着暗红,像条狰狞的蜈蚣。
他的目光扫过沈烬时突然发亮,像枯井里坠了颗星子:"我是最后一个见证夜影起源的人。"
沈烬的指甲掐进掌心,烬火在血管里窜动——这双眼睛她在沈家灭门夜的记忆里见过,藏在黑衣人面巾下的,也是这样灼人的光。
楚昭的剑已经出鞘三寸,寒光映得老者脸上的皱纹都在发颤:"说。"
老者抚了抚心口,从怀里摸出本裹着油布的古籍,油布边缘泛着霉斑,显然藏了许多年。"老朽姓陈,当年是焚世者座下最年轻的亲卫。"他枯瘦的手指划过古籍封皮,"那疯子要把烬火变成屠刀,我跟着他烧过七座城......"他突然剧烈咳嗽,指节叩在供桌上,"后来见着个被烧得只剩半口气的小娃娃,攥着块碎玉喊娘......"他浑浊的眼睛突然清亮起来,"像极了方才你们拿的玄鸟佩。"
沈烬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想起祖父临终前塞给她的玉佩,想起火场里母亲用身体护着她时,颈间那抹冷玉的触感——原来当年那个小娃娃,是她。
"夜影不是江湖帮派。"陈老翻开古籍,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与残卷相同的焚世纹,"是焚世者用烬火血脉养的毒瘤。
他死了之后,毒瘤被林怀远捡走了。"
"林怀远?"沈烬脱口而出,喉间的腥甜突然涌得更凶。
楚国丞相,楚昭的养父,那个总在早朝时捋着花白胡须笑的老臣,怎么会和灭门惨案有关?
"正是他。"陈老的声音突然哽咽,"当年九皇子母妃暴毙,是他让夜影在药里下了焚心散;沈家满门被屠,是他借夜影之手,要断烬火血脉;他甚至在楚昭幼时便往他心里种了根刺——"他指向楚昭,"让这孩子以为自己是前朝余孽,必须踩着鲜血登上帝位。"
楚昭的剑"当"地磕在供桌上。
他的指节白得像雪,眼尾却漫上红血丝:"养父......"他低笑一声,笑声里浸着碎冰,"原来我从小到大喊的那声'父亲',是把捅进心口的刀。"
火精灵突然"啾"地尖叫,透明的翅膀炸成一团火星。"他来了!"它的小爪子死死揪住沈烬的发尾,"夜影的暗卫,至少二十个!"
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住半角。
沈烬听见瓦片碎裂的轻响,像极了当年沈家灭门夜,黑衣人翻上屋檐的动静。
林无痕的刀已经出鞘,刀尖指向庙门,后背却稳稳挡在沈烬身前:"王妃,末将护着您先走!"
"护陈老撤离。"楚昭突然收剑入鞘,指腹擦过沈烬唇角的血痕,"我和阿烬断后。"他的声音沉得像暴雨前的闷雷,"林怀远等这一天很久了,我也等够了。"
陈老被忠义之士架着往庙后跑,灰衣汉子举着短刀断后,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沈烬望着他们的背影,烬火突然在掌心腾起,是少见的金红色——这是她彻底失控前的征兆。
但此刻她却觉得从未有过的清醒:"当年我从火场里爬出来,发过誓要让所有凶手血债血偿。"她转头看向楚昭,他眼里的冰正在融化,露出底下翻涌的暗潮,"现在才知道,原来最大的那条蛇,一直盘在你我脚边。"
庙外传来箭矢破空的声响。
楚昭拉着她往供桌后躲,青砖被箭簇凿出火星。"该正面交锋了。"两人同时开口,话音撞在一起,却像两把合鞘的剑,严丝合缝。
沈烬握紧掌心的烬火,金红火焰舔过她的手腕,在臂弯烙下与残卷相同的焚世纹。
这一次,她不再害怕诅咒反噬——因为她终于看清了,那些缠绕在她命格里的火焰,不是催命的咒,是斩断前尘的刀。
"这一战,不只是为了复仇。"她望着楚昭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笑了,那笑容像烬火冲破云层,"而是为了终结这一切。"
庙门"轰"地被踹开。
二十道黑影如夜枭般掠入,面巾上绣着的焚世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沈烬松开楚昭的手,金红火焰在指尖跃动;楚昭的剑已经出鞘,寒光映着她眼底的坚定。
破庙外的风卷着灰烬扑进来,吹得供桌上的蓝灯忽明忽暗。
而在这明暗交替里,两道身影背靠背站定,像两簇即将燃尽黑暗的烬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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