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的风卷着雪粒子,刮得城砖缝里的冰碴子直往人领口里钻。
楚昭站在箭垛后,玄铁甲胄裹着的脊背却比这风雪更冷——他望着萧景琰的青狼旗在半里外的雪地里东倒西歪,喉间泛起股铁锈味。
避火珠在掌心烫得发疼,像团烧红的炭,隔着三层绢帕都能烙出印子。
"九皇子。"身后传来甲叶相撞的轻响,李副将跺了跺靴底的积雪,哈出的白气在护面甲上结了层薄霜,"末将刚让王斥候绕着敌营转了三圈。
他们营中火把没熄过,马厩里的草料堆得比人高,连伤兵的呻吟声都比白日里亮堂。"他粗糙的指节叩了叩腰间的横刀,"看样子是要拼个鱼死网破。"
楚昭的指腹碾过怀中半块碎玉。
那是沈烬前日密信里夹着的,边缘还沾着她袖中残留的血渍。"鱼死网破?"他低笑一声,声音像冰棱划过长空,"萧景琰带了十万大军过漠北,折了三万还剩七万,倒真当自己是块难啃的骨头?"他突然攥紧避火珠,指节因用力泛白,"但他若想把这七万埋在雁门关——"目光扫过脚下结冰的护城河,"正好遂了本王的愿。"
李副将抬头,正撞进那双寒潭般的眼睛里。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随楚昭平南蛮时,也是这样的眼神——当时敌军夜袭营寨,楚昭单骑冲阵,铠甲被砍出十三道口子,却硬是把敌将的头颅挑在枪尖上。
此刻这双眼睛里燃着的,分明是比那更烈的火。
"李副将。"楚昭突然转身,碎玉撞在避火珠上,发出清响,"带八百玄甲卫,从西南方的冰滩摸过去。"他扯下披风甩给身后亲卫,露出臂上狰狞的旧疤,"敌营东头是粮仓,西头是伤兵营。
你带人烧粮仓,砍伤兵营的栅栏——"嘴角扯出抹冷硬的弧度,"萧景琰要总攻,本王就先送他份'贺礼'。"
李副将的呼吸一重。
八百人摸敌营,这在玄甲军里是家常便饭,可今夜的雪足有三寸厚,冰滩下的河水还没封死......他望着楚昭发梢结的冰珠,突然单膝跪地,铠甲磕在城砖上迸出火星:"末将遵令!
只是九皇子——"
"不必多言。"楚昭弯腰拍了拍他肩头,掌心的避火珠烫得他猛地缩了下,"本王要的不是全歼,是乱。"他望着南方天际线,那里有沈烬的密信里说的"三日后漠北粮",有林怀远的粮船,有他们约好要"收网"的双生劫,"等萧景琰的兵像无头苍蝇似的撞营,本王亲自带主力从正面压过去。"
李副将起身时,甲胄上的雪簌簌落了满地。
他解下护心镜递给亲卫,又检查了三遍短刀的绑带——玄甲卫夜袭从不用长兵器,刀鞘上的绒布是新换的,摸起来像沈烬给小女儿做的襁褓。"末将去了。"他冲楚昭抱了抱拳,转身融进风雪里,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很快被新下的雪盖住。
楚昭望着那串脚印消失在城楼拐角,忽然摸出怀里的碎玉。
玉上的血渍已经干了,却还留着沈烬掌心的温度。
他想起昨夜密信里最后那句"粮已备,劫将尽,等我",喉间的铁锈味突然重了几分——避火珠的热度顺着掌心往血管里钻,像极了沈烬使用烬火时,火焰顺着金纹爬满手臂的模样。
风突然大了。
城楼下的玄甲军营地亮起了灯笼,影影绰绰能看见士兵们在给马挂铁掌,给箭簇涂防冻的牛脂。
楚昭摸了摸腰间的虎符,又抬头望向敌营方向——那里的火光依然亮着,像极了沈烬殿中那盏长明灯,明明灭灭,却总也不肯熄。
他不知道李副将此刻走到哪了,不知道萧景琰是否在帐中喝着热酒等总攻,甚至不知道三日后漠北的粮船会不会准时靠岸。
但他知道,当沈烬说"收网"时,她袖中的前朝玉纹一定在发烫;当他攥紧避火珠时,她腕间的金纹一定又往上爬了半寸。
他们像两根被命运拧在一起的绳,一头系着前世的劫,一头系着今生的火,非得烧个干干净净,才能见着雪地里埋着的春天。
更漏敲过三更时,楚昭突然听见北风里传来极细的声响。
像是干柴裂开的脆响,又像是刀刃划破油皮的闷响。
他望着敌营方向腾起的一点火光,慢慢笑了——那点光很小,小得像沈烬当初在偏殿里,用烬火点燃的第一支烛。
可就是那支烛,烧穿了林怀远的假慈悲,烧碎了满朝文武的伪忠心,此刻又要烧得萧景琰的十万大军,连块完整的甲片都剩不下。
雪还在下。
楚昭把碎玉贴在胸口,感受着那点温度透过层层甲胄,烫得心脏发疼。
他知道,今夜会很漫长。
他知道,李副将的刀会砍断多少根帐篷绳,玄甲军的箭会射穿多少面青狼旗。
他更知道,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雁门关外的雪地上,会躺着他和沈烬的第一把火——烧尽旧局,烧出他们的盛世。
而在这之前,他只需要站在这里,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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