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网络攻击倒计时归零,苏星晚的手指也停在最后一道光锁上。刺目的红光瞬间熄灭,堡垒陷入诡异的死寂。劫后余生的喘息未定,渡鸦袖中暗钮已悄然按下。脚下大地传来撕裂般的震动,古老基地发出垂死的咆哮。在坍塌的通道尽头,一扇半开的暗门后,泛黄的丝绸手稿正无声低语。苏星晚抚过其上陌生的星图纹样,寒意刺骨——这盘棋局,远未到终局。
那行宣告胜利的柔和白色字符——“天网终止序列已启动,所有系统待命”——如同烙印在视网膜上,在苏星晚剧烈喘息造成的眩晕视野里微微晃动。控制台上无数指示灯归于宁静的绿海,服务器阵列低沉均匀的嗡鸣取代了之前毁灭倒计时般令人心悸的压迫性噪音,死寂的空气里,只剩下队员们劫后余生粗重而混乱的呼吸声,以及她自己胸腔里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结束了?她支撑在光滑控制台上的手臂微微颤抖,指尖下那冰凉的触感是唯一能确认自己还站着的凭依。巨大的虚脱感如同冰冷的海水,从脚底漫涌而上,几乎要将她吞噬。她强迫自己抬起头,目光掠过顾沉舟那双同样残留着震惊与后怕的眼睛,掠过队员们苍白却写满狂喜的脸,最后,定格在被顾沉舟死死压制在控制台边缘的渡鸦身上。
渡鸦脸上所有疯狂、狰狞、恶毒的痕迹都消失了,如同被烈阳晒化的劣质油彩。那张曾布满算计与傲慢的脸,此刻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抽空灵魂的、石膏般的惨白与僵硬。他充血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中凸出,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屏幕上那行宣告他彻底失败的字符上,嘴唇无声地剧烈翕动,喉咙深处发出破旧风箱般绝望的“嗬…嗬…”声。他毕生的野心,那妄图以毁灭重塑世界的狂想,在那行柔和的白色光芒前,碎成了齑粉。
顾沉舟紧绷的身体线条终于松弛下来,他压在渡鸦颈后的手并未完全松开,但力道显然卸去了大半。他对着苏星晚,极其缓慢而用力地点了点头,那动作重逾千钧,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信任、后怕、以及一种共同跨越生死门槛后的沉重默契。
“我们……我们成功了?”一个年轻的队员,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难以置信,打破了这短暂的死寂。他靠着冰冷的黑色机柜,抬手抹去额角滑落的汗珠和不知何时流出的生理性泪水。
“成功了!炸弹拆了,天网也停了!”另一个队员激动地接口,声音拔高,带着哭腔般的狂喜,用力捶了一下身旁的金属支架,发出“哐”的一声闷响。这声音在空旷的“堡垒”内激起轻微的回音。
紧张到极致后的松懈,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冲垮了队员们紧绷的神经。有人长长地、颤抖地吐出一口气,有人脱力般滑坐在地,有人互相拍打着肩膀,传递着无声的激动。空气中那股浓重的焦糊味和制冷剂的冰冷气息,似乎也被这劫后余生的情绪冲淡了几分。
苏星晚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几乎要炸裂的胸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叶,带着金属和尘埃的味道,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活着的真实感。她松开按在控制台上的手,指尖因为长时间的紧绷和用力而微微发麻。她需要确认,需要更彻底的安心。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下意识地再次扫过巨大的中央控制台。主屏幕稳定地显示着待命状态,边缘的数据流窗口平稳地刷着绿色字符。然而,就在她的视线即将移开,掠过控制台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布满灰尘和油污的辅助状态显示屏时——
心脏,毫无征兆地,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长满尖刺的铁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那是一个老旧的单色液晶屏,尺寸很小,位置隐蔽,大部分被主控屏的金属边框遮挡,边缘磨损得厉害,屏幕表面甚至有几道细微的划痕。它显然属于这庞大系统早期遗留的、早已被边缘化的监控部件。此刻,在周围一片象征安全的绿色指示灯海洋的映衬下,这个不起眼的小屏幕上,一个极其微小、形状抽象的图标,正以一种恒定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缓慢频率,闪烁着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红光。
那图标异常诡谲——像是一个被斜向撕裂的沙漏,流淌的沙砾被无形的力量截断;又像是一个扭曲断裂、无法首尾相接的莫比乌斯环,象征着永无止境的循环被强行斩断。它安静地潜伏在屏幕一角,每一次那微弱到极致的红光亮起,都如同黑暗深渊中,一只冰冷、充满绝对恶意的眼睛,缓缓地、无声地睁开一瞬,随即又隐没在黑暗里。没有刺耳的警报声,没有跳动的倒计时,没有任何文字提示。只有这一点固执、冰冷、仿佛来自幽冥的微弱红光,在无人关注的角落,如同一条蛰伏在阴影最深处的毒蛇,无声地昭示着某种不祥的延续。
“那是什么?”苏星晚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她猛地抬手,指向那个被灰尘覆盖的角落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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