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镜面中,“父亲”那由纯粹森林能量凝聚的身影缓缓消散,化作无数翠绿光点,无声无息地融入了穹顶流淌的能量脉络之中。最后那指向史磊伤口深处的手指,以及那沉重如山的意识“缺失…源初星尘…活体…火种…”所带来的冲击,却如同凝固的寒冰,沉沉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囚牢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生命祭坛四色光芒流淌的微响,以及史小玲额间星图与周围森林能量和谐共鸣的低微嗡鸣。这充满生机的韵律,此刻却无法驱散空气中弥漫的沉重与悲怆。
史磊僵在原地,后背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仿佛重新燃烧起来,并非剧痛,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灼烫。星骸坟场最后的一幕清晰得刺眼:阿蛮那由冰冷星尘构筑的躯体在蚀变风暴中寸寸瓦解,湮灭前那一点纯净如泪、带着决绝守护意志的星尘光点,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自己撕裂的血肉…原来那不是告别,而是以自身存在的彻底消逝,将最后的希望“源初星尘之种”托付给了他!修复星门的关键火种,竟一直沉睡在他的体内!
而代价…苏清影那句无声的低语,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穿了他:“…活体载体…一旦取出…很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父亲牺牲的背影、阿蛮湮灭时最后的凝望、星门破碎的绝望画面、母亲枯槁的面容、妹妹额间微弱却坚韧的星辉…所有的画面、所有的责任、所有沉甸甸的爱与牺牲,在这一刻化为无形的巨山,轰然压在他的脊梁之上。他感到一阵窒息,肺部像是被无形的藤蔓死死缠绕,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灵魂的剧痛。他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紧握的拳头指节捏得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试图对抗那巨大命运洪流的痛感。
“磊…磊子…”王雅琴微弱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无法言喻的心碎。她枯槁的手指颤抖着,想要伸向儿子,却又无力地垂下。作为母亲,她瞬间理解了森林意志传递的信息所蕴含的残酷。儿子体内蕴藏着归途的希望,却也埋下了自我牺牲的种子。这比她自己献祭生命力更让她痛彻心扉。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滑过她深陷的眼窝,滴落在史小玲安静的额头上。
苏清影强撑着坐直身体,左肩那深可见骨的贯穿伤传来阵阵虚弱的麻痒,那是生命能量在缓慢修复死寂组织的证明。她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史磊惨白的脸,掠过王雅琴绝望的泪眼,最后落在那条由藤蔓自动分开、延伸向未知黑暗深处的翠绿通道。守护者的理智在飞速分析着利弊。
“森林意志的提议…共生契约…”她开口,声音因虚弱而低沉,却异常清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以史小玲的神裔血脉为桥梁,将我们的存在与这片森林的本源暂时绑定。它提供庇护,我们…尤其是史磊,则需要在未来,以他体内的星尘之种,尝试修复星门,点燃归途。”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锁定史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和必须面对的冷静:“契约的核心是史小玲的调和之力。森林意志在进化,它渴望恢复,甚至超越过去的辉煌。小玲的血脉,是它从未接触过的、更高层次的‘秩序’,能中和它与我们这些外来者、甚至与蚀变残留污染的冲突。缔结契约,意味着在森林的疆域内,我们将获得它的力量加持,追兵的威胁会大大降低。同时,它对小玲的保护将是最高优先级的,因为她是契约的基石。”
“代价,”苏清影的声音沉了下去,“除了史磊未来必须面对的…那个抉择。还有我们暂时的‘绑定’。离开森林的庇护范围,契约的效力会大幅削弱,甚至可能失去。而且,森林意志并非无条件施恩,它的目标是修复星门,恢复星球生机。契约期间,我们的行动,某种程度上需要与它的复苏目标保持一致。它会引导我们走向它认为有助于达成目标的地点,比如…那个上古星门遗址的核心残骸。”
她看向那条幽深、散发着柔和生命绿光的通道:“这条通道,就是契约的入口,也是森林意志为我们指引的、暂时的安全路径。它通往森林更深层的核心区域,一个更隐秘、能量更充沛的节点,远离可能的追兵探测。”
史磊的呼吸依旧沉重,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母亲怀中沉睡的妹妹。史小玲的呼吸平稳悠长,额间的星图稳定地闪烁着,那银辉与周围翠绿的能量流交织缠绕,形成一种奇异的和谐韵律。正是妹妹这无意识中散发的力量,平息了森林的敌意,为他们争取到了这喘息之机,甚至带来了“共生”的希望。保护她,是比生命更重的责任。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落在苏清影苍白却坚毅的脸上,落在她肩头那恐怖的伤口上。没有这位守护者的拼死相护,他们早已在蚀变兽的利爪下化为枯骨。这份情谊与责任,同样不能辜负。
最后,他的视线回到母亲身上。王雅琴那双曾充满温柔光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枯槁的灰败和深不见底的哀伤,所有的生命力都维系着儿女那一线生机。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妹妹再次失去至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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