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东华门外,澄清坊。
暮春的风卷着御河的水汽,掠过青石铺就的巷陌,带着一丝属于市井的、略显浑浊的烟火气。然而,当徐鑫的马车碾过那两扇新漆的、钉着碗口大铜钉的乌木大门槛时,外界的喧嚣仿佛被无形的屏障瞬间隔绝。
门内,是另一番天地。
庭院深深。青砖墁地,光洁如镜,倒映着新抽芽的紫藤花架和几株姿态嶙峋的老松。抄手游廊曲折通幽,朱漆廊柱散发着淡淡的桐油味。正房五间,坐北朝南,飞檐斗拱,气派俨然。东西厢房,耳房倒座,一应俱全。空气里飘散着新木和油漆混合的气息,整洁、空旷、冰冷,如同一座精心打造、纤尘不染的模型。
“奴婢(小的)恭迎徐行走!”整齐划一、带着明显训练痕迹的声音响起。
门廊下,六道身影垂手肃立。两名穿着靛蓝宦官服、面皮白净、眼神低垂的内侍。四名身着水绿宫装、梳着双丫髻、同样低眉顺眼的年轻宫婢。他们的动作、神态,乃至呼吸的节奏,都透着一股刻板划一的恭谨,如同上好发条的人偶。
张世安亲自陪着徐鑫过来,见此情景,脸上堆着笑,对徐鑫低声道:“行走您看,这都是宫里精挑细选出来伺候您的,规矩都是极好的!这位是王德福,这位是李顺,”他指了指两名内侍,“这四个丫头,春桃、夏荷、秋菊、冬梅,名字也好记。您有什么吩咐,尽管使唤便是。”
徐鑫的目光淡淡扫过这六张恭敬却毫无生气的面孔。王德福低垂的眼皮下,眼珠转动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李顺的腰弯得最低,姿态最谦卑。四个宫婢更是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相差无几。
监视。无处不在的监视。这所谓的“恩赐”府邸,不过是换了个更大、更精致的笼子。朱元璋的耳目,已从东宫偏殿那简陋的门外,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占据了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有劳张御医。”徐鑫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他抬步,踏上那光可鉴人的青石台阶。脚步依旧有些虚浮,但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新愈的身体在行走间感受着力量的回归,丹田内那丝温凉的灵气随着呼吸缓缓流转,滋养着四肢百骸。
他拒绝了内侍的搀扶,独自穿过空旷的庭院。风拂过新栽的翠竹,发出沙沙轻响。阳光落在身上,带来暖意。然而,就在这份表面的平静之下,徐鑫那被火毒磨砺又被玄冰莲子重塑过的敏锐感知,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阴冷气息。
那气息并非来自院中肃立的下人。它如同无形的蛛网,若有若无地笼罩着整个府邸的上空,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掌控欲。
毛骧。或者说,毛骧布下的天罗地网。
徐鑫的脚步在正房门前微微一顿。他没有回头,却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六道目光如同芒刺在背。他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新木和淡淡熏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陈设清雅,桌椅床榻皆是上等花梨木,铺设着崭新的锦缎。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奢华,舒适,却毫无“家”的温度。只是一个设施齐全的囚室。
“行走,您先歇着,老朽去给您煎今日的固本培元汤。”张世安识趣地告退。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那些“恭敬”的目光和无处不在的窥视感。
徐鑫走到临窗的紫檀木书案前。案上空空荡荡,只摆着一套崭新的文房四宝。他伸出手指,指尖划过冰凉光滑的砚台表面。意念微动,丹田内那丝灵气悄然汇聚于指尖。
嗡!
指尖微光一闪,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带着清凉气息的“风”,如同无形的手指,轻轻拂过书案一角堆积的、用于吸墨的细白海沙。
噗。
一小撮海沙被这股微弱的风力吹得滚动了一下,散开些许。
【基础吐纳术(初窥门径)熟练度提升!灵气微操(引风)掌控增强!】
【备注:可喜可贺!药渣升级为海沙!宿主距离“吹灯拔蜡”的境界又近了一步!】
系统的吐槽依旧如影随形。
徐鑫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吹动海沙?微不足道。但这确确实实是力量的增长,是对这具身体、对这丝微弱灵气的掌控在加深。这掌控,是他在这个步步惊心的囚笼中,唯一能抓住的、真实的倚仗。
他收回手指,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右掌上。新生的掌心皮肤细腻,掌纹清晰。唯有靠近手腕处,那暗红的烙印如同一个沉默的、嵌入血肉的警钟,散发着恒定的、如同活物般的温热感。
他尝试着,将意念沉入丹田,小心翼翼地引导那丝温凉灵气,极其缓慢地、如同最轻柔的羽毛,向那暗红烙印靠近。
嗡!
灵气流刚刚触及烙印外围的无形壁障,一股强烈的排斥感瞬间传来!灵气如同撞上烧红的烙铁,瞬间被弹开!那暗红烙印也猛地搏动了一下,一股远比平时清晰的灼热感透体而出!虽然不再有焚心蚀骨的剧痛,但那瞬间的冲击,依旧让徐鑫心神一凛,仿佛沉睡的凶兽被惊扰,发出了不满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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