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坡的风,裹挟着沙砾和浓重的金属腥气,狠狠抽打在墨衡脸上。左肩的剧痛如同被烧红的铁钎贯穿,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的筋肉,但这尖锐的折磨竟成了他对抗眼中那永无止境、针扎火燎般灼痛的唯一锚点。模糊的视野里,巨大的青铜轴承轮廓如同水中的倒影,扭曲、晃动,唯有指尖那份冰冷、坚实的触感,传递着唯一确定的真实。
“墨头儿!您…您肩膀…”一个工匠的声音带着惊惶。
“滚开!”墨衡猛地甩开试图搀扶的手,动作牵扯伤处,眼前瞬间被浓墨般的黑暗吞噬,额角青筋暴突如蚯蚓,嘶吼声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看老子死没死?!没死就干活!轴承!抬起来!抬——!”
他踉跄着,用未受伤的右臂粗暴地推开围拢过来的人影,再次扑向那深陷泥泞的青铜巨轮。他强迫自己跪下,脸颊几乎贴上冰冷的金属。粗糙的手指带着一种痉挛般的专注,沿着轴承外缘、轴孔内壁、尤其是那碗口状的承重凹槽边缘,一寸寸地摸索、按压、感受。
冰冷的金属下,没有裂痕,没有凹陷。但在那巨大的凹槽边缘,指尖捕捉到一处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卷边!就是这里!刚才硬木杠头崩裂滑脱的瞬间,万钧冲击力竟让坚硬的青铜也发生了微小的形变!这卷边,在墨衡混沌一片的视野里根本无法分辨,唯有这双历经千锤百炼的手,才能捕捉到这足以致命的瑕疵!
一丝寒意,顺着脊椎蛇行而上。这点微末瑕疵,在风轮主轴日夜不休的万钧摩擦之下,必将成为撕裂一切的起点!
“虎子!”墨衡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左眼在模糊中死死锁定一个年轻身影,“锉刀!细砂布!灯!给老子凑近!”他指尖用力戳向那卷边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这里!磨平!磨光!一粒毛刺都不许留!手不稳,眼不毒,老子剁你爪子当砂布!”
虎子一个激灵,连滚爬爬去找工具。墨衡撑着膝盖想站起,左肩剧痛让他眼前又是一黑,身体晃了晃。旁边监工的靖海卫小旗官急忙扶住。
“墨大人,您这伤…”
“死不了!”墨衡粗暴地甩开,声音里是被逼到绝境的狠厉,“库房!西北角库房!加双岗!一只耗子都不许放进去!再出纰漏,拧你脑袋当夜壶!”
小旗官被他眼中近乎疯狂的凶光慑住,挺直腰板:“遵命!大人放心!”转身厉声呼喝士兵增防库房。
墨衡不再理会,目光艰难扫过混乱的现场。工匠们在他的咆哮下重新动作起来。虎子已跪在轴承旁,小心翼翼开始打磨,细密的金属摩擦声在嘈杂中异常刺耳。他深吸一口气,混杂着尘土、血腥、汗臭和金属冷冽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刺痛,也带来一丝病态的清醒。
必须更快!更准!他右手死死攥住怀中那份被体温焐热的图纸,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图纸第三页,朱砂批注如同烧红的烙印——“帆板迎风角,十五度,误差半度则效损三成!”
帆板…轴承只是基础,真正的命门,是那十五度不容有失的迎风角!以他现在的眼睛…墨衡的心猛地沉入冰窟,巨大的绝望几乎将他吞没。他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剧痛和血腥味瞬间冲散了那丝软弱。
“轴承复位之后!”他嘶声咆哮,声音穿透工地喧嚣,“帆板组!准备测角仪!把老子的‘规矩’拿出来!所有人!眼睛给老子瞪出血来!十五度!差一丝,剥你们的皮!”
吼声在风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深藏的悲怆。工匠们的号子声重新粗壮起来,仿佛要将这份沉重一同扛起。墨衡站在原地,左手无力垂着,右手死攥图纸,指关节青白。模糊视野里,巨大的风轮骨架在火光中投下狰狞暗影,如同蛰伏的巨兽,正用冰冷的铁齿,啃噬着他残存的光明与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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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丛生的土沟深处,压抑的喘息带着毒蛇般的粘腻。
“成了…成了…”刘三癞子独眼中燃烧着毁灭的火焰,枯瘦的手指因兴奋剧烈颤抖,几乎抠进冰冷的泥土,“库房那边…瘦猴得手了!”
刚才轴承砸落、墨衡暴怒、工匠混乱、士兵调动…一切喧嚣都是完美的掩护。就在靖海卫士兵被喝令加强库房外围警戒的同时,几条泥鳅般的身影,借着库房巨大阴影的遮蔽,在背风的西北角后墙根下,鬼魅般完成了致命的埋设。
瘦猴像一滩烂泥滑回刘三癞子身边,脸上油光混合着紧张与亢奋:“头儿!妥了!三罐火油,全埋在桐油桶堆底下!埋得深!引信也布好了!”他指着沟壁上一条几乎与泥土同色的、浸透火油的粗棉线,棉线一端深埋土中,另一端缠绕在刘三癞子脚边的木桩上。
“好!好得很!”刘三癞子喉咙里发出夜枭般的低笑,独眼死死盯在远处库房后墙根的阴影上,仿佛已看到烈焰从地底喷涌而出。“等!给老子耐心等!”他枯槁的手指神经质地抚摸着引信绳头,如同抚摸毒蛇的鳞片,“等那瞎子累得站不稳,等丘八换班打盹…嘿嘿…就是咱们送他们归西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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