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焦黄牙齿在黑暗中闪光:“瘦猴,传话给城里收了银子的笔杆子和神婆,风再吹猛点!就说格物院那帮人,掘了龙脉根基,惹得地火翻腾,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等咱们这把‘天火’烧起来…嘿嘿,铁证如山!烧得泥腿子五体投地,烧得狗皇帝坐不稳金銮殿!”
“头儿英明!”瘦猴眼中恶毒闪烁,“墨瞎子刚才差点把自己砸死,眼珠子是真瞎了!大火一起,烟熏火燎,保管他连爹娘都不认得!只能像没头苍蝇乱撞!”
“对!让他瞎!让他急!让他眼睁睁看着他的破轮子,还有他那半死不活的主子,一起化成灰!”刘三癞子发出瘆人的低笑,土沟里的阴影似乎都因这恶毒而变得更加粘稠阴冷。致命的引信,如同冰冷的毒蛇,静静蛰伏在泥土之下,只待那只疯狂的手,将它点燃。
野狗坡工地,西北角库房的阴影如同匍匐的巨兽,吞噬着一切试图窥探的光线。
“虎子!手是肉长的,不是木头疙瘩!稳!给老子稳!”墨衡的咆哮在轴承旁炸响,嘶哑得如同破锣。他右眼紧闭,左眼勉强睁开一条渗血的细缝,眼球上蛛网般的血丝骇人欲裂,死死锁定虎子手中那块在青铜卷边处小心打磨的细砂布。每一次砂布摩擦金属的细微“嘶嘶”声,都像钢针扎在他的神经上。
汗水混着肩头渗出的血水,沿着他灰败如纸的脸颊滑落,在下颌汇成浑浊的泥滴。视野里,虎子的手、那冰冷的青铜轴承、跳跃的火把光芒,一切都像是隔着不断晃动、涂抹了厚厚油脂的毛玻璃,轮廓模糊,边缘融化流淌。唯有指尖那份图纸冰冷坚硬的触感,和左肩伤口那尖锐的、如同活物般不断噬咬的剧痛,是他对抗这片混沌深渊的唯一武器。
“墨头儿…您…您去歇口气吧…”旁边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工匠看着他摇摇欲坠、脸色惨白如鬼的身影,忍不住低声劝道,声音里满是忧虑。
“闭嘴!”墨衡猛地扭过头,布满血丝的独眼在模糊视野里狠狠“钉”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那凶狠如濒死野兽的目光让老工匠瞬间如坠冰窟,剩下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老子还没咽气!轴承没就位,帆板角度没校准,老子死也死在这里!再聒噪,滚去抬那万斤的杠子!抬断了腰别怨老子!”
他大口喘着粗气,胸腔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起伏都带来左肩钻心的刺痛。他强迫自己将仅存的、几乎被痛楚和眩晕撕碎的注意力转回轴承凹槽。虎子的手在细微地调整角度,砂布下的卷边似乎正在一点点被抹平…就在这紧绷到极致的时刻——
“墨头儿!帆板组那边…测角仪…仪好像有点不对!”远处,一个工匠惶急的喊声如同丧钟,穿透工地的喧嚣,狠狠敲在墨衡的心口!
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帆板迎风角!十五度!那是风轮能否卷起生机的命门!他猛地想站起,一股无法抗拒的黑暗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淹没!强烈的眩晕感攫住了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像一截失去支撑的朽木!
“大人!”旁边的小旗官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用尽全力撑住了他软倒的身体。
墨衡大口大口地倒着气,冷汗瞬间浸透了里外衣衫,冰冷的湿意紧贴后背。他用力甩头,试图驱散那片浓重的黑暗和翻江倒海的眩晕感。模糊的视野里,远处那巨大的、尚未覆上帆布的硬木骨架在摇曳的火光中扭曲晃动,如同巨兽张开的、参差不齐的獠牙,正等着将他连同这渺茫的希望一同嚼碎!
不能倒!绝不能倒在这里!
他一把推开小旗官搀扶的手臂,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如同濒死的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站稳。左手依旧无力地垂在身侧,每一次晃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右手却如同铁钳,死死攥着怀里的图纸,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几乎要抠破那坚韧的羊皮纸。
“扶…扶老子过去!”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从破碎的肺腑里挤出来的血沫,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虚弱和孤注一掷的凶狠,“老子倒要看看…哪个没长眼的混账…连祖宗传下的规矩都守不住了!”他迈开脚步,左腿如同灌了铅,右腿虚浮无力,每一步踏在坑洼不平的泥地上,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在烧红的烙铁上。左肩的剧痛、眼球的灼痛、还有那几乎要撕裂灵魂的眩晕感,交织成一张无形的、折磨的大网,将他死死缠住。模糊的视野里,通往帆板组那不足五十步的距离,仿佛一条通向地狱的、漫长而摇晃的荆棘之路,每一步都耗尽他残存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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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丛生的土沟深处,黑暗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刘三癞子枯瘦如鸡爪的手指,如同毒蛇的信子,一遍又一遍,带着一种病态的贪婪和焦躁,抚摸着脚边那根缠绕着浸透火油粗棉线的木桩。他仅剩的那只独眼,在浓重的夜色里闪烁着饿狼般贪婪而残忍的光芒,死死锁定远处工地核心——那个被小旗官半扶半架着、步履蹒跚如同风中残烛般走向巨大帆板骨架的瘦削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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