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吊扇转得吱呀作响,江逾朝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公式,指尖在键盘上敲出细碎的响。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03:17,窗外的暴雨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把夜割成模糊的灰蓝色。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顺手摸向桌边的三明治——面包片早已发硬,芝士片凝着白霜,咬下去时发出干脆的碎裂声。
“这个模型周五前要看到结果,做不出来就别来听我的课了。”
傅承洲下午说这话时,白衬衫的袖口挽到肘部,露出冷白的皮肤。
江逾朝当时正低头整理数据,听见这话时笔尖在纸上洇开小团墨渍,像心里突然裂开的缝。
他咽下嘴里的面包,喉咙发紧,伸手去够保温杯,却发现里面的热水早已凉透。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带着股冷雨的潮气。
傅承洲穿着黑色雨衣站在门口,头发湿得贴在额角,怀里抱着一叠文献。
他扫了眼江逾朝桌上的冷掉的外卖,眉峰微蹙,声音像浸了冰水:“林夏说你这里有第三版数据。”
“在、在文件柜第三层。”江逾朝忙起身去拿,蹲下身时忽然眼前一黑。
低血糖的眩晕感翻涌上来,他踉跄着扶住柜子,手中的文件夹“啪”地掉在地上。
傅承洲皱眉后退半步,看着他扶着柜子慢慢蹲下捡文件,直到他把整理好的资料递过来,才伸手接过。
“别耽误正事。”傅承洲翻开文件夹,指尖扫过他熬夜标注的荧光笔痕迹,忽然停在某页批注上,“这个地方用红笔标更清楚。”
他抽出自己口袋里的红笔,丢在江逾朝桌上,“下次注意。”
钢笔砸在木质桌面发出清脆的响。
江逾朝看着傅承洲转身离开的背影,注意到他后颈有块淡褐色的痣,藏在发尾下若隐若现。
雨声突然变大,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
抽屉深处的褪黑素瓶身硌着大腿,他数着吊扇转动的圈数,直到傅承洲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捡起地上的三明治,江逾朝扔进垃圾桶。塑料垃圾袋里还有半瓶没喝完的咖啡,是昨天傅承洲随手递给他的,说“喝这个提神”。
现在咖啡早没了温度,像这人眼里的光,永远隔着层冰似的。
他摸出抽屉里的薄荷糖,只剩最后一颗,糖纸在指尖发出窸窣的响。
电脑屏幕突然跳出周明远的消息:【还在 lab 呢?傅冰山没又为难你吧?】
江逾朝看着对话框里跳动的光标,想起下午全系大会上,傅承洲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学术不需要自我感动式的努力”。
那时他就站在讲台下,手里攥着连夜整理的文献综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现在指尖还隐隐作痛,像刻进皮肉里的讽刺。
【没事,快弄完了。】他删掉“傅冰山”三个字,打下这句。
窗外的雷声响起来,震得玻璃嗡嗡发抖。
江逾朝转头看向傅承洲的办公室,门缝里透出冷白的光,隐约能看见那人正低头翻着文献,手指在纸页上滑动,像在弹钢琴——他曾在学校琴房见过傅承洲弹琴,指尖在琴键上翻飞,神情专注得像在解一道复杂的公式。
低血糖的眩晕感再次袭来,江逾朝扶着桌子慢慢坐下。
抽屉最深处有本笔记本,首页用铅笔写着“傅承洲”三个字,后面跟着无数个日期,每个日期下都记着关于这个人的琐碎细节:白衬衫第三颗纽扣总松着、喜欢用红笔批注、后颈有颗痣……这些字被橡皮擦反复擦过,纸页起了毛边,像他藏在心底的暗恋,小心翼翼又千疮百孔。
走廊传来脚步声,江逾朝慌忙合上抽屉。
傅承洲抱着文献经过实验室门口,忽然停住脚步,隔着玻璃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江逾朝感觉心跳漏了半拍,而那人只是微微颔首,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
雨声渐小,远处传来第一声鸟鸣。
江逾朝看着电脑上终于跑完的模型,眼眶发酸。
他摸出手机,相册里还存着傅承洲在学术会议上的照片,那人站在台上,身后是满墙的公式,阳光从侧面照过来,把他的轮廓镀上层金边。
那时他想,这就是他的星星啊,虽然遥远,却照亮了他整个世界。
现在星星还是星星,只是从来没照见过他。
江逾朝关掉电脑,收拾好东西走出实验室。
路过傅承洲办公室时,门虚掩着,他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咳嗽声。
脚步不受控制地停下,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薄荷糖,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暴雨后的凌晨带着刺骨的凉,他裹紧外套,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慢慢走着,身后的实验室亮起一盏灯,像颗微弱的星,却照不亮他脚下的路。
这晚的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琴房。
傅承洲穿着白衬衫坐在钢琴前,指尖落下时却弹出他写了整夜的公式,每个音符都变成跳动的数据,在琴键上流淌成河。
他想靠近,却怎么也走不到那人身边,直到梦醒时,枕头已被冷汗浸透,窗外的阳光正斜斜照在床头的保温杯上,杯身上印着“明城大学数学系”的字样,是傅承洲去年随手送给他的。
手机在枕边震动,是周明远发来的消息:【上午有傅冰山的课,来占座啊?】
江逾朝盯着屏幕,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很久,最终打下:【不去了,我想换个教室听听计算机系的课。】
发送完毕,他起身走向衣柜,拿出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
镜中的人眼底青黑,却难得有了些清明——就像暴雨后的天空,虽然阴云未散,却终于透出了点光。
这是新的一天,而有些东西,该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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