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暴雨中的摇篮曲(下)
洪峰扑向老磨坊时,阿依努尔正在捆扎最后一道草垛防线。她的哈萨克小刀咬在齿间,牛皮绳深深勒进虎口,血混着雨水淌进肘弯。忽然一声闷响,陈朝阳栽进浊流,眼镜被浪头拍碎在礁石上。
“抓紧!”阿依努尔的套马索卷住他脚踝。陈朝阳的衬衫翻卷到胸口,后腰撞上漂流的原木,却摸到腰间不知何时系上的银匕首——刀柄缠着阿依努尔的发丝,这是哈萨克新娘的护身符。他忽然想起那夜帮她修马鞍时,她也是这样咬着刀鞘编缰绳,火光把睫毛映成琥珀色。
马晓梅站在馕坑房顶上,手中摇晃着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目光紧盯着波涛汹涌的河面,心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一个八宝荷包,里面装着珍贵的茴香籽。按照回族老人的说法,这些茴香籽具有安抚河神的神奇力量。马晓梅毫不犹豫地将它们撒向水面,仿佛这样就能平息河神的愤怒。
当第九个浪头汹涌袭来时,马晓梅突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她猛地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心口贴着的一张《古兰经》残页。这张纸页已经有些残破,但上面的墨迹依然清晰可见。
纸页在雨中迅速软烂,然而,令人惊奇的是,那些墨迹却像蚯蚓一样游动起来,顺着水流缓缓前行。它们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引领着洪峰稍稍偏转了半寸。
就在这时,古丽巴哈尔的绣针不小心刺破了她的指尖。一滴鲜红的血珠滴落进汹涌的河道中,与河水融为一体。
然而,就在这滴血珠与丝线接触的瞬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原本被茜草染成的丝线,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突然绷直了起来,笔直得如同紧绷的琴弦一般。
这根丝线在水面上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弹奏着一段神秘的旋律。那旋律悠扬而婉转,带着一种古老而奇特的韵味,仿佛是从遥远的古代传来的声音。仔细聆听,这旋律竟然是柯尔克孜族求雨的逆调!
在这悠扬的旋律中,河水似乎也被感染了,开始泛起层层涟漪,与丝线的颤动相互呼应。而在河中央,巴特尔正抱着一根圆木艰难地浮沉着。他的身体在水中起伏,每一次的起伏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声。
突然,巴特尔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那是他十二岁那年的记忆,古丽巴哈尔也是这样血染嫁衣,从狼群的口中夺回了他的羊羔。那个时候的古丽巴哈尔,勇敢而坚强,就像现在这根绷直的丝线一样,充满了力量和决心。
就在艾山江踹开车门的一刹那,那只订单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拽走一般,瞬间就被湍急的水流吞没了。艾山江甚至来不及反应,眼睁睁地看着它消失在汹涌的波涛之中。
然而,他并没有丝毫犹豫,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如同一只矫健的猎豹,直直地扑进了那片漩涡之中。他的身体迅速被卷入其中,与那狂暴的水流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
艾山江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松木箱的边缘,他的指甲深深地抠进了木箱的缝隙里,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与这木箱紧紧相连。然而,木箱的表面十分粗糙,那些锋利的铁钉毫不留情地划破了他的手指,指腹上的老茧也被硬生生地掀开,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红了那片绸缎。
但艾山江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伤痛,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只订单箱上。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抱住木箱,不让它被水流冲走。
终于,经过一番艰难的挣扎,艾山江成功地将订单箱从漩涡中捞了出来。他的身体已经被水流冲击得伤痕累累,但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当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岸边时,却发现马晓梅正蜷缩在一棵柳树下,用自己的体温烘烤着那本被水淹湿的账本。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衣服也被水浸透了,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后半夜,陈朝阳的高烧让阿依努尔慌了神。她撕开袍襟浸透雨水敷在他额头,拇指无意识地摩挲他腕间的输液针疤——那是他熬夜做实验留下的。陈朝阳在昏沉中抓住她的小指,用清华实验室里养成的条件反射念叨:“样本编号XL-7需冷藏……”
巴特尔在河滩点燃篝火,火星舔舐着古丽巴哈尔的湿发。她正将扯断的腰带重新刺绣,针脚比往日凌乱三分。“赔你的。”她把半成品甩过去,却忘了抽回压在他袍角下的裙摆。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鹅卵石上,狼图腾与雪莲纹渐渐交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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