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阳光透过纱帘在木地板上织出细密的光网。
池越拎着购物袋站在玄关,钥匙刚转动半圈门就从里面被猛地拉开。
秦晔站在逆光里,神情慌张而警惕,白色T恤领口歪斜。
“三十七分钟。”秦晔的声音像绷紧的弦,“比平时多了三分钟。”
池越闻到屋里飘来的焦味,看见厨房方向有黑烟升起。
他放下袋子去握秦晔发抖的手,对方却后退半步,瞳孔紧缩着打量他全身。
“海鲜特价,排队的人多。”池越慢慢卷起左袖,露出手肘内侧的半圆形咬痕,“你看,我买了你喜欢的牡蛎。”
他保持这个姿势不动,像博物馆里等待鉴定的展品。
秦晔的呼吸终于缓下来,他凑近池越的颈窝深深吸气,鼻尖蹭过皮肤时两人都颤了颤。
洗衣液、汗水和淡淡的杜松子香气——是他亲手调配的沐浴露味道。
池越感觉锁骨一痛,秦晔的牙齿已经陷进皮肤,他安静地承受这个标记,手指穿过爱人汗湿的后颈。
“电水壶烧干了。”秦晔松开嘴,舌尖舔过渗血的齿痕,“我以为...…你又消失了。”
他神经质地瞥向客厅,那里堆着半人高的书本堡垒,窗户缝隙用胶带封着。
池越跟着看向那些障碍物,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
秦晔的病情总是时好时坏,时空对秦晔而言变成脆弱的蛋壳,随时会裂开吞噬他的爱人。
厨房里,烧焦的吐司躺在冒烟的烤面包机里。
池越拔掉插头,秦晔立刻贴上来从背后抱住他,手臂勒得肋骨生疼。
“别动。”池越拍拍腰间的手,“让我给你做三明治。”
午后的心理诊所飘着佛手柑香薰的气味。
医生推了推眼镜,观察沙发上的两人——池越的右手始终放在秦晔膝盖上,而秦晔正无意识地把玩对方衬衫第三颗纽扣。
“认知重构需要打破安全行为的循环。”医生指着秦晔手腕上的智能手表,屏幕正显示池越此刻的心率,“监控数据只会强化你的焦虑。”
秦晔突然掐紧池越的手指:“上周四他剪了头发。”声音里带着控诉,“后颈碎发长度少了1.2厘米。”
池越下意识摸向自己后脑,新长出的发茬刺着掌心。
那天秦晔发现后发作得厉害,把浴室镜子砸得粉碎,最后是池越当着他面把剪下的头发装进密封袋才平息风暴。
“池先生,”医生转向池越,神情里带着一丝不赞同,“你记得我们上次谈过的共生倾向吗?”
她的目光落在池越领口若隐若现的淤青上,“被创伤同化的照顾者,有时候比患者更需要治疗。”
回家的路上起了风,池越把外套裹在秦晔肩上。
路过理发店时,玻璃映出两个交叠的影子。
秦晔突然停下,伸手拨弄爱人过长的刘海。
“下次……”秦晔的声音混在车流里几乎听不见,“你可以提前告诉我。”
他摸索着握住池越的手臂,指腹按在那道伤疤上,“只要碰这里,我就能认出来。”
暮色中,池越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交握的手上。
他假装没看见秦晔的眼泪,只是更紧地回握那只手。
在他们身后,路灯次第亮起,像一串终于连成线的珍珠。
雨季的潮气渗进墙壁时,秦晔的状态会变得特别糟。
池越在深夜醒来,发现床头摆着七支燃尽的白色蜡烛,木柜上画着诡异的星座图案。
秦晔跪坐在他腰侧,手指悬停在他眼皮上方,腕表秒针走动声被放大成催眠摆的节奏。
“看着我的戒指。”秦晔的声音像浸了蜜的丝绸,他无名指上的银戒正被一根银链串起,在池越眼前规律摆动,“你会记住三件事……”
池越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们曾一起看过许多的心理学专业书籍,那些关于记忆操纵的学术知识,此刻正化作冰凉的手指探入他的意识。
“第一,我的气味是你的安全信号。”秦晔的拇指按上池越颈动脉,杜松子香从袖口涌出,“第二,你手腕的疤痕是我的印章……”
池越的睫毛开始颤抖,他感到夜色像朦胧的纱一样罩在他的五感上,秦晔的脸开始在他眼里变得模糊。
当秦晔俯身要说出第三条时,池越猛地咬破舌尖。
铁锈味在口腔炸开的瞬间,他撞翻了床头柜上的玻璃罐。
罐子碎裂在地板上,里面的糖果像星星一样跳了出来,玻璃纸在烛光下折射出七彩的虹芒。
“你在...做什么?”池越的嗓音低哑,语气里充满了茫然。
书架后方,整面墙的收纳盒里整齐陈列着他穿过的旧衬衫、剪下的指甲、甚至用过的咖啡滤纸。
每个容器都贴着精确到分钟的日期标签。
秦晔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他抓起碎玻璃就往手腕划。
池越扑过去抢夺时,发现爱人眼里翻涌着某种令人心惊的清明——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正在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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