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塾孩童的诵读声穿透云霄,却在触及某片乌云时戛然而止。
那片乌云悬在东海归墟之上,形状如倒扣的青铜巨鼎,鼎口不断喷吐着黑雨。雨水落入海中,立刻凝结成细小的青铜颗粒,随着洋流悄无声息地附着在过往船只的龙骨上。最近三个月,已有十七艘渔船载着被青铜化的渔民返航,他们皮肤下浮现的巫文,与当年玄魇魂体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第三处了。"
海岸礁石上,白发苍苍的老秀才放下《星典》,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勾勒。他指尖残留的星辉自动组成海图,标记出青铜雨出现过的位置——正好是当年九宗灵脉汇入归墟的轨迹。
襁褓中的婴儿突然啼哭起来。老秀才低头时,孩子手背上的重瞳印记正在发烫,将落在附近的黑雨蒸发成青烟。这个被灵悦送来的孩子已经三岁,却始终保持着婴儿形态,唯有那双眼睛偶尔会闪过与墨尘如出一辙的星芒。
"你也感应到了?"
老秀才从怀中取出一枚布满裂纹的星晶,这是他在私塾地基下挖到的。晶体内封印着半截狐狸尾巴,此刻正剧烈震颤着指向归墟方向。
黑雨突然变得狂暴。
浪涛中浮现出无数青铜碎片,它们自动拼接成十二尊残缺的巫傀,正是当年补天派镇压共工时打造的十二青铜器!这些本该被光树净化的器物,此刻却裹挟着滔天怨气向海岸推进,每尊巫傀胸口都跳动着幽蓝火种——那是被污染的星火传承。
"星火......反噬?"
老秀才的惊呼被淹没在青铜碰撞声中。最前方的巫傀突然解体,碎片化作箭雨笼罩整片海滩。千钧一发之际,婴儿爆发出刺目星光,光幕中浮现出灵悦残存的虚影。
她残缺的左眼已经补全,瞳孔却是诡异的青铜色。当箭雨触及虚影的刹那,海岸线突然下陷成巨大漩涡,将黑雨与巫傀尽数吞没。归墟深处传来闷雷般的震动,仿佛某个沉睡万古的存在被惊醒了。
海底裂缝喷出炽白岩浆。
这些岩浆在空中凝结成十二级台阶,每级台阶上都浮现出不同的幻象——第一级展现墨尘与灵悦化作光树的场景;第二级重现玄魇魂飞魄散瞬间;到了第六级,画面变成离恨天将十二柄断剑刺入自己心口的禁忌仪式......
老秀才怀中的星晶突然炸裂。
白漓的断尾虚影窜出,叼起婴儿跃向台阶。老秀才追赶时踩到第七级台阶,整个人突然僵住——他苍老的皮肤下浮现出星脉纹路,浑浊双眼更是彻底化作星瞳。海风送来他年轻时听过的那句话,此刻才真正明悟:
"原来我才是......最后的容器。"
台阶尽头展开青铜巨门。
门缝里渗出粘稠的黑雾,雾中漂浮着十二个光球。每个光球里都封印着一段被篡改的记忆:离恨天从未镇压共工,而是与祖巫共同策划了不周山之撞;玄魇背叛宗门是为了阻止更大的阴谋;甚至墨尘的重瞳,都是某个轮回计划的产物......
婴儿突然挣脱狐尾,爬向最中央的黑色光球。
他的小手穿透光球表面时,归墟上空的黑云骤然收缩成一张人脸。这张由万千青铜碎片拼凑的面孔,赫然是共工与玄魇的融合体!它张开巨口咬向台阶,却被突然从海底射出的星辉锁链缠住。
锁链另一端连着十二柄锈迹斑斑的断剑。
这些离恨天当年所用的佩剑,此刻却散发着与星火同源的气息。它们组成的剑阵将黑雾人脸钉在半空,剑柄处浮现出十二个模糊身影——正是历代补天派执剑长老的残魂!
"果然......都在这里。"
老秀才的皮肤开始片片剥落,露出内里流动的星辉。他的身形不断在青年与老年间切换,最终定格成某个令人震惊的模样——补天派最后一位执剑长老,当年亲手将墨尘送入星陨之渊的罪魁祸首!
记忆如潮水涌来。
他看见自己站在血月下,将襁褓中的墨尘抛向深渊;看见玄魇跪在青铜鼎前,剜出左眼替换共工残魂;最清晰的是离恨天自绝前的那幕:十二柄断剑并非用来杀敌,而是将某种超越天道的力量分割封印......
婴儿已经爬进黑色光球内部。
球体表面映照出的不再是记忆,而是正在发生的真相:归墟最深处矗立着半截青铜柱,柱上缠绕着与光树同源的根系。这些本该纯净的星脉,此刻却被染成了污浊的紫黑色,正通过某种诡异的联系,反向污染着散落世间的星火传承!
"轮回......陷阱......"
老秀才的声带已经被星辉同化,发出的声音带着金属震颤。他踉跄走上最后一级台阶,终于看清青铜柱顶端的景象——那里悬浮着一颗完整的重瞳,正不断吸收着从各地回流的有缺陷星火。
更可怕的是,瞳仁里映照出的竟是光树时期的墨尘!
这个"墨尘"被无数青铜锁链贯穿躯体,正在机械地重复某个仪式:将星火传承者们的生命精华,通过光树根系输送到归墟柱内。而柱体表面新生的每道裂纹里,都渗出与黑雨同质的粘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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