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刚响过,李辰浩就听见窗外飘来诡异的吟唱。那声音忽高忽低,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阎罗殿前孽镜照,瘟疫专收不孝人..."他推开窗户,看见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举着火把走过街口,边走边撒纸钱。
"大人!"王勇急匆匆推门进来,"西城出事了!丐帮在菜市口搭了座'阎罗殿',说瘟疫是阴司收人,吓得百姓不敢出门就医!"
李辰浩眉头紧锁。这已是本周第三起"阴司谣言"。自从瘟疫爆发,京城突然冒出个"十殿阎罗教",借机敛财惑众。更糟的是,恐慌导致粮价飞涨,太仓米价已翻了三倍!
"备马,去菜市口。"
菜市口牌坊下,一座纸扎的"阎罗殿"赫然矗立。三丈高的纸人阎罗青面獠牙,两侧"牛头马面"手持铁链,正将几个纸人拖入"油锅"。数十乞丐围坐念唱,周围跪满了磕头的百姓。
"...第七殿泰山王,专收吝啬商..."领头的是个独眼乞丐,每唱一句,就有百姓往功德箱投钱。更骇人的是,香案上竟摆着几件带血的衣物——分明是从死者身上扒下的!
李辰浩刚要上前,王勇拉住他:"大人且看那边。"
牌坊阴影里,几个壮汉正将粮食装车。每有百姓投钱,乞丐就发张"赎罪符",持符者可到指定粮店"平价"购粮。而那几个粮店,恰是前日哄抬粮价最凶的!
"好个连环计!"李辰浩冷笑,"先造谣恐吓,再垄断粮食。这哪是什么邪教,分明是..."
他话音未落,场中骤变。一个妇人突然尖叫:"我男人昨儿捐了钱,今早就咽气了!你们骗人!"她扑向香案,却被乞丐一脚踹开。
"触怒阎王,该当何罪!"独眼乞丐厉喝,"来啊,把她男人从义冢挖出来,鞭尸三百!"
几个乞丐真的抄起铁锹。百姓吓得瑟瑟发抖,捐钱更踊跃了。
回衙后,李辰浩立即召集粘杆处精锐:"王勇,你扮乞丐混进去。其余人准备夜袭祭坛。"
王勇犹豫道:"大人,听说他们真能召唤阴兵...西城刘捕头去查案,第二天就暴毙了,全身无伤..."
"无稽之谈!"李辰浩拍案,"那刘捕头分明是..."
他忽然顿住。刘捕头尸体他亲自验过,确实无伤,但指甲发黑,像是...中毒?
三日后,王勇带回惊人消息。丐帮每夜子时在废弃城隍庙举行"祭阎罗"仪式,用染疫死者的衣物包裹稻草人,泼黑狗血"请神"。更可怕的是,他们专门收集病死者衣物,分发给不信教的百姓!
"这是借神之名传疫!"李辰浩震怒,"明晚行动,务必人赃俱获!"
行动当夜,粘杆处精锐扮成各路鬼神——李辰浩亲自扮黑无常,面涂炭黑,舌垂红绢;王勇扮白无常,白衣高帽,手持哭丧棒。其余人或扮牛头马面,或扮阴兵鬼差,趁着夜色潜入城隍庙。
庙内火光幽绿。几十个乞丐围着一口沸腾的大锅,锅里煮着带血的衣物。独眼乞丐——李大牙正高声念咒:"...十殿阎罗听我号令,收尽天下不忠不孝人..."
李辰浩一挥手。"阴兵"们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铜锣铙钹齐鸣。百姓们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李大牙也惊得倒退三步:"你...你们..."
"大胆李大牙!"李辰浩压低嗓音,声音似从地底传来,"阎君知你假传神谕,特命我等拿你下油锅!"
丐帮众人顿时乱作一团。趁乱中,王勇带人搜查后殿,竟找出本"生死簿"——上面详细记录着数百姓名,大多是近期抵制涨价的商贩和质疑谣言的读书人。更诡异的是,已死的名字都用朱笔勾销,旁边标注"瘟神收"!
"大人!"王勇又从神像后搜出个包袱,里面是几十个小瓷瓶,"像是毒药!"
李辰浩验看后脸色大变。这是砒霜!联想起刘捕头的死状...好个"阎王索命",原来是下毒!
公审那日,菜市口人山人海。李大牙被锁在"阎罗殿"纸扎前,百姓们怒骂着扔烂菜。正当李辰浩宣读罪状时,李大牙突然全身抽搐,口吐黑血!
"阎王索命了!真的显灵了!"人群骚动起来。
李辰浩一个箭步上前,捏住李大牙下巴——可惜晚了,人已断气。但他敏锐地发现,死者袖口有白色粉末,凑近一闻,正是砒霜!
"诸位父老看清了!"李辰浩高举死者衣袖,"哪有什么阎王?是有人怕他供出同谋,才灭口!"
风波暂平,但谜团未解。那本"生死簿"上,有几个被朱笔圈出的名字格外醒目——都是近期上书反对庄亲王新政的官员。更蹊跷的是,从祭坛搜出的密信残片上,隐约可见"...庄...王爷...粮..."等字迹。
李辰浩将证据秘密呈送雍正。皇帝只批了四个字:"深挖,勿惊。"
夜深人静,李辰浩独坐书房。桌上摆着从李大牙身上搜出的护身符——黄纸朱砂,画着诡异的符咒。他轻轻拆开,里面竟夹着片薄如蝉翼的金箔,上面刻着个奇怪的图案:一座山压着一只虎。
"西山...庄亲王?"李辰浩喃喃自语。庄亲王封地就在西山,而他的徽记正是下山猛虎!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阴风,油灯摇曳欲灭。恍惚间,他仿佛又听见那诡异的吟唱:"...阎罗殿前孽镜照..."
李辰浩猛地推开窗户。月光如水,照得街巷一片惨白。远处传来打更声,哪有什么吟唱?但那无形的"瘟疫",似乎比黑死病更可怕——它侵蚀的不是肉体,而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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