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城南码头笼罩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李辰浩蹲在一堆渔网后面，眼睛紧盯着五十步外那艘三桅商船。船尾的葡萄牙旗帜在晨风中微微摆动，船身上"圣卡特琳娜号"几个鎏金大字隐约可见。
"大人，查清楚了。"王勇猫着腰摸过来，声音压得极低，"那艘船申报的是运载葡萄酒和橄榄油，但水手喝醉说漏嘴，提到有批'能让火山喷发'的货物要卸船。"
李辰浩眯起眼睛。能让火山喷发？除了硫磺还能是什么？自郑国忠事发后，福州对硝石硫磺管控极严，这批货很可能是要秘密供应倭寇！
"码头上那些脚夫看到了吗？"他指着船边十几个衣衫褴褛的苦力，"那是'黑脚帮'，专干见不得光的搬运活。去找两套衣服来。"
半刻钟后，李辰浩和王勇已混入脚夫队伍。他们脸上抹了煤灰，头上包着破布，弓腰驼背的样子与周围苦力无异。监工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正用皮鞭抽打一个动作稍慢的老人。
"快点！天亮前必须装完！"监工厉喝，随手点了几个脚夫，"你们几个哑巴，去底舱搬'茶叶'！记住，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巴！"
底舱位于船体最下层，闷热潮湿，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霉味和香料味。六个贴着"武夷岩茶"标签的大木箱整齐码放在角落，每个都有半人高。
"搬那个。"一个葡萄牙水手指了指木箱，口音浓重。
李辰浩和王勇合力抬起一个箱子。箱子远比真正的茶叶沉重，李辰浩假装绊了一下，箱盖微微掀开一条缝——里面根本不是茶叶，而是黑乎乎的块状物！
"小心点！"水手厉声呵斥，猛地合上箱盖。
但那一瞬已足够李辰浩看清——上等硫磺！而且是颗粒均匀、最适合配制火药的高纯度硫磺。他给王勇使了个眼色，两人默默将箱子搬到甲板，再由其他脚夫运上岸。
回到舱内搬第二箱时，李辰浩故意落在最后。趁水手不注意，他用小刀在箱角撬开一条缝隙。这次看到的不是硫磺，而是白色结晶——硝石！纯度极高，远超市面上流通的货色。
"你们在磨蹭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李辰浩浑身一僵，缓缓转身。一个身着华丽洋装的葡萄牙男子站在楼梯口，碧蓝的眼睛如鹰隼般锐利。正是商人阿尔梅达！
王勇反应极快，扑通跪下，咿咿呀呀地比划着，装成哑巴求饶。李辰浩也低头哈腰，浑身发抖。
阿尔梅达皱眉打量他们，突然用葡萄牙语对水手说了几句。水手点头，粗暴地推搡着李辰浩和王勇："滚出去！换人来搬！"
两人被赶出船舱，却没引起更大怀疑。回到码头，李辰浩迅速脱掉脚夫衣服，恢复官服，带着一队衙役杀了个回马枪。
"奉巡抚令，彻查走私！"王勇高声宣布，衙役们立刻封锁码头。
阿尔梅达站在船头，面色阴沉："大人，这是何意？我船货物皆有合法文书！"
李辰浩冷笑："是吗？那请阿尔梅达先生解释，为何'茶叶'箱里装的是硫磺和硝石？"
阿尔梅达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镇定："一定是弄错了。或许某些水手私自夹带..."
"那就请阿尔梅达先生带我们检查全船，以证清白。"李辰浩步步紧逼。
阿尔梅达犹豫片刻，勉强点头："如您所愿。"
船上搜查开始得很顺利。前几个货舱确实只有葡萄酒和橄榄油，但李辰浩注意到，每当靠近船尾的一个小舱门时，阿尔梅达的手指就会无意识地摩挲腰间佩剑。
"那个舱室是做什么的？"李辰浩突然发问。
阿尔梅达强笑："只是杂物间，没什么好看的。"
李辰浩不再多言，直接带人闯了进去。舱内堆满木箱和帆布，乍看确实像杂物间。但李辰浩敏锐地发现，地板上有新鲜的拖痕——重物移动的痕迹！
他掀开一块帆布，露出一个长方形木箱，比其他箱子更精致，还上了锁。阿尔梅达突然上前："大人，这里面只是些私人用品..."
"打开。"李辰浩不容拒绝。
阿尔梅达咬牙，掏出钥匙开锁。箱盖掀开的瞬间，李辰浩倒吸一口冷气——竟是三段精钢打造的炮管！但不是清军常见的红夷大炮，而是带有精密膛线的佛郎机炮管，管壁闪着冷冽的寒光。
"佛郎机速射炮的炮管..."李辰浩喃喃自语。他曾在兵部密档中见过描述，这种葡萄牙新式火炮可快速更换子铳，射速是传统火炮的三倍！
阿尔梅达见事情败露，反而镇定下来："大人明鉴，此乃样品，本欲献给贵国兵部。若大人不信，可查看这封推荐信。"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
李辰浩接过信，上面用葡萄牙文和中文写着，此炮管是送给福建水师的"礼物"，落款是几个葡萄牙军官的名字。但更令李辰浩震惊的是，信封内侧有一个小小的"Z"字水印！
Z大人？倭寇日记中提到的内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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