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的清晨,薄雾笼罩着七里山塘。李辰浩沿着河岸缓步而行,手中握着昨夜写就的奏折,思索着如何化解机户们的困境。转过一个弯,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夹杂着金属碰撞和木头碎裂的声响。
"砸了它!不能让它活着离开!"
李辰浩加快脚步,只见河畔一处工坊前聚集了上百人,群情激愤。人群中央,几个壮汉正抡起大锤,狠狠砸向一台造型奇特的织机。那织机比传统机型高大,最显眼的是多了一个装有滑轮的木质装置,像是某种传动机构。
"住手!"一个身着褐色短打的年轻人扑在织机上,用身体护住那个特殊装置,"这是能救大家命的东西!"
"放屁!"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工匠怒吼,"这西洋邪器一出,我们这些老手艺人都得饿死!"
李辰浩挤进人群,高声道:"诸位且慢动手!有何纠纷不妨说个明白!"
众人见来了个官老爷,稍稍安静下来。那个护着织机的年轻人抬起头,左颊已有一道血痕。他喘着粗气道:"这位大人,小的陈青河,是应天织造局的匠人。这台织机装了西洋'飞梭'装置,效率是旧式的五倍。小的奉上命来苏州推广,可他们..."
"五倍?"络腮胡工匠冷笑,"那就是说,一台这样的邪器,能顶我们五个人吃饭!官府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有人捡起石块向陈青河掷去。李辰浩一个箭步上前,用袖子挡开石块,手臂顿时一阵钝痛。
"都住手!"李辰浩厉声喝道,"有话好好说!"
"大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工匠颤巍巍走出来,"小的王铁柱,织了四十年绸缎。这'飞梭'机一出,我们这些老手艺人的饭碗就砸了啊!"
李辰浩扶住老人:"老丈,此话怎讲?"
王铁柱指着那台已被砸得半毁的织机:"这邪器一天能织五匹绸缎,一个生手就能操作。我们这些老匠人,起早贪黑一天最多一匹半。绸缎庄有了它,谁还找我们干活?"
陈青河挣扎着站起来:"王师傅,话不能这么说。飞梭技术能降低绸缎成本,让更多人买得起。需求大了,活计反而会多..."
"放你娘的屁!"络腮胡工匠暴怒,"绸缎庄那些黑心商人,巴不得我们都饿死!"
李辰浩敏锐地注意到,人群中几个衣着光鲜的男子正悄悄煽动工匠们的情绪。其中一人低声对旁边的人说了什么,那人立刻高喊:"周记绸缎庄说了,谁用这种邪器,他们就断绝生意往来!"
周记?李辰浩眼神一凛。又是这个周记绸缎庄!
就在此时,一个石块呼啸而来,正中陈青河额头,顿时血流如注。场面瞬间失控,上百名工匠挥舞着棍棒冲向那台织机,而支持改良的十几个年轻匠人则拼命阻拦。金属碰撞声、木头碎裂声、怒吼声和惨叫声混作一团。
"住手!官府在此!"李辰浩试图制止,却被混乱的人群挤到一边。
突然,他注意到几个黑衣人手持短棍,专门朝陈青河等改良派匠人身上招呼,手法狠辣专业,绝非普通工匠。李辰浩心头警铃大作,奋力挤向陈青河。
"小心!"他一把拉开陈青河,一根呼啸而来的短棍重重砸在他肩头,剧痛瞬间蔓延至整个右臂。
"大人!"陈青河惊呼。
李辰浩咬牙忍痛,左手抽出腰牌高举:"刑部办案!再有动手者,一律拿下!"
官威终于震慑住混乱的人群。工匠们停下手,惊恐地看着李辰浩手中的腰牌。那几个黑衣人则悄然后退,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李辰浩记下他们的特征,转身查看陈青河的伤势。年轻人额头伤口狰狞,但意识尚清。
"多谢大人相救。"陈青河虚弱地说。
李辰浩扶他坐下,又命人取来清水和干净布条为他包扎。趁这工夫,他仔细观察那台被砸毁的织机。尽管已面目全非,但那个"飞梭"装置的结构仍依稀可辨——精巧的滑轮系统能让梭子自动往返,省去了传统织工手动投梭的步骤。
"这飞梭技术,真有五倍效率?"李辰浩低声问。
陈青河点头:"只多不少。应天织造局试验过,熟手一天可织六匹上等绸缎。"
李辰浩心头一震。如此巨大的效率提升,难怪传统工匠会恐慌。他转向王铁柱等老匠人:"诸位父老,技术革新是大势所趋。但官府绝不会坐视你们失去生计。"
"大人说得好听!"络腮胡工匠愤愤道,"等这邪器遍地开花,我们这些老骨头除了饿死,还能有什么出路?"
王铁柱老泪纵横:"大人,小的十六岁学艺,三十年来就靠这双手吃饭。如今眼睛花了,手脚慢了,就指望带着几个徒弟勉强糊口。若连这活路都断了..."老人哽咽难言。
李辰浩心中酸楚。他理解工匠们的恐惧——技术革新带来的效率提升,对整体经济或许是好事,但对这些靠传统手艺吃饭的匠人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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