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阴雨将京城的青石板路洗得发亮。李辰浩站在雍亲王府对面的巷口,怀中揣着连夜写就的《火耗归公疏》,纸上的墨迹还未干透,在牛皮纸的包裹下微微晕染开来。这是他结合自己的了解的历史,结合茶馆听来的消息,苦思三昼夜才成文的策论。
"火耗归公..."李辰浩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卷边缘。据清朝史料记载,地方官员借征收赋税之机,以熔铸银两损耗为名,多征"火耗"中饱私囊,已成大清顽疾。若能将此弊革除,国库岁入可增百万。
王府朱红的大门紧闭,两侧站着八名腰佩雁翎刀的戈什哈,阳光下刀鞘泛着冷光。更远处,还有几队巡逻侍卫来回走动,警惕地扫视每一个靠近的行人。李辰浩咽了口唾沫,喉咙发紧——这等阵仗,比他预想的还要森严。
"拼了!"他咬咬牙,整了整那身藏青色长衫。这是他用张德海给的银子置办的最好行头,此刻却显得如此寒酸。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昨日清心居一役后,他敏锐地意识到,这可能是他唯一能接近权力中心的机会。
深吸一口气,李辰浩大步穿过街道。还未靠近台阶,最外侧的戈什哈已经横跨一步,刀鞘"锵"地一声拦在他胸前。
"站住!王府重地,闲人免近!"
李辰浩后退半步,拱手行礼:"这位军爷,在下有要事求见雍亲王..."
"滚!"戈什哈浓眉倒竖,"四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旁边几个侍卫发出嗤笑。李辰浩耳根发热,却不退缩:"在下有治国良策献上,事关户部亏空..."
"每天来献策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一个年长些的戈什哈冷笑道,"上一个自称能治黄河的,现在还在刑部大牢里啃窝头呢!"
李辰浩额头沁出细汗,却仍挺直腰杆:"在下李辰浩,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策若无效用,甘受重罚!"
"好大的口气!"为首的戈什哈眯起眼睛,"你什么功名?"
"这..."李辰浩语塞。他不过是市井小民,连秀才都不是。
"连个生员都不是,也敢妄议朝政?"戈什哈厉喝,"再不滚,按窥探亲王府邸论处!"
李辰浩急中生智,从怀中掏出那卷策论:"军爷明鉴!此策若呈御前,必能解朝廷燃眉之急。军爷若肯代为转交,他日四爷问起,在下必不忘军爷引荐之功!"
他说着,悄悄将一块碎银子塞进策论卷轴中。这是他身上最后的钱财,连晚饭钱都算进去了。
戈什哈接过纸卷,掂了掂分量,脸色稍霁:"在这儿等着。"转身走向侧门。
李辰浩刚松一口气,却见那戈什哈并未进门,而是绕到墙角,随手将纸卷丢进了水沟!
"你!"李辰浩血往上涌,冲上前去。
"怎么?"戈什哈"唰"地抽出半截佩刀,"活腻了?"
李辰浩硬生生刹住脚步,双拳紧握得指节发白。水沟里,他三天三夜的心血正被污水浸透。忽然,他注意到侧门处有个瘸腿文士正倚门观望,那人青衫方巾,面容清癯,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火耗归公,可岁增百万!"李辰浩突然高声喊道,"州县私征,十取二三!若归公库,民不加赋而国用足!"
这一嗓子惊动了所有侍卫。两个戈什哈扑上来就要拿人,却被那瘸腿文士抬手制止:"慢着。"
文士一瘸一拐地走近,打量着李辰浩:"年轻人,刚才那几句话,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李辰浩心跳如鼓,强自镇定:"回先生的话,是在下愚见。家父曾任钱谷师爷,常言火耗之弊..."
"哦?"文士眼中精光一闪,"接着说。"
李辰浩见有转机,精神一振:"火耗本为熔铸损耗,然州县借机多征,有司不敢问,小民不敢言。若定火耗为每两加征五分,悉数归公,则官吏不得滥征,百姓免于盘剥,国库亦可充盈。"
文士若有所思:"五分...倒是与我想的不谋而合。"他转向戈什哈,"赵德柱,把那份策论捞起来。"
被称作赵德柱的戈什哈脸色一变:"邬先生,那已经..."
"捞起来。"邬先生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赵德柱只得悻悻地从水沟里捞出湿漉漉的纸卷,污水中墨迹已经晕染开来。邬先生接过,小心展开,尽管字迹模糊,仍能辨认大概。
"有意思。"邬先生点点头,"除了火耗归公,你还写了什么?"
李辰浩见遇到知音,连忙道:"还有'养廉银'之议。火耗归公后,从中提取部分作为官吏养廉银,使其不必贪墨亦能体面度日..."
邬先生突然笑了:"好一个'不必贪墨亦能体面度日'!"他转身对赵德柱道,"去请王爷的贴身小厮来,就说我有要事。"
赵德柱面露难色:"邬先生,王爷正在接见户部..."
"就说是我说的。"邬先生语气转冷,"还是说,我邬思道在府里说话已经不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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