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北镇,像一具被遗弃在边境荒原上的巨大骸骨,静静地躺在铅灰色的天幕下。
曾经连接南北商路的青石板街道,如今被厚厚的灰烬和瓦砾覆盖,断裂的木梁如同折断的肋骨,从坍塌的房屋废墟中刺出,指向苍穹。
空气中,浓重的焦糊味、硝烟散尽后残留的硫磺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腐败血腥味,混合成一种粘稠而绝望的氛围,紧紧扼住每一个试图喘息的生灵的喉咙。
西凉军的铁蹄刚刚踏过,留下的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毁灭。更深重的,是精神上的创伤。
镇口那块刻着“望北镇”三个遒劲大字的石碑,如今崩裂过半,上面溅满了早已干涸发黑的污迹,像一张哭花了脸的遗像。风卷过空旷的街道,带起灰烬和破碎的纸张,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掠过被烧毁的店铺门楣上空洞的窗口,如同无数冤魂在低语。
偶尔,在某个墙角阴影深处,或是一扇仅存的、破烂不堪的窗户后面,会有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探出来。
那眼神里,混合着惊恐、麻木,还有一丝对任何风吹草动都极度敏感的警惕。看到外面依旧是死寂一片,那双眼睛便会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迅速缩回黑暗。
恐惧,是这里唯一还在蓬勃生长的东西。幸存下来的人们,像地窖里的老鼠一样,蜷缩在各自的藏身之处,紧紧捂住嘴巴,生怕一点声音就会引来未知的灾祸。
西凉人走了,但他们留下的阴影,比正午的烈日还要灼人。
老刘头,曾经是镇上生意还算红火的杂货铺掌柜,此刻正透过门板上一道狭窄的裂缝,死死盯着外面。
他的铺子被抢掠一空,后院还被放了一把火,幸好他提前带着老伴躲进了挖了多年的地窖才逃过一劫。
他看到了散落在街角的尸骨,看到了邻居家被烧成焦炭的房梁,闻到了那股让他毕生难忘的气味。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许是溃兵,也许是土匪,也许……是更可怕的东西。希望?那是什么?能吃吗?他只知道,地窖里最后一点存粮,也快见底了。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即将把人的神经彻底压垮时,一阵沉稳、规律,带着金属质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竖起耳朵倾听的人的耳中。
这声音太特别了。它不像西凉兵行军时的嘈杂混乱,也不像溃兵逃窜时的慌不择路。它整齐划一,每一步的间隔、力度都仿佛经过精确计算,如同某种不知疲倦的机器在运作。
老刘头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将眼睛紧紧地贴在门缝上。
一队人影出现在了镇口,逆着夕阳残余的血色光芒,轮廓分明。
大约十余人,皆身着统一制式的玄黑色甲胄。那甲胄并非寻常军队的铁片拼接,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整体感,线条流畅简洁,表面闪烁着深沉内敛的金属光泽,严丝合缝地包裹住战士的身体,关节处的设计尤为精巧,似乎丝毫不影响行动的灵活性。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们行动间,几乎听不到传统盔甲那种哗啦作响的摩擦声,只有脚步踏地时发出的沉闷“笃笃”声。
为首一人,身形最为挺拔,头盔覆盖了面容的大半,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冷静得近乎冷酷。
他目光扫过眼前的破败景象,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同情或愤怒,只有一种纯粹的审视和评估。他便是这支小队的指挥官,“流光”。他的气息如同收鞘的利刃,沉静却锋芒内蕴。
他身后的队员们,同样个个气息沉凝,动作标准划一。
一名队员身形明显比其他人更显矫健轻盈,他的甲胄似乎也更加贴身,行动间如同狸猫般无声无息。
就在队伍踏入镇口的瞬间,他已如同鬼魅般脱离队伍,几个闪烁便消失在街道两侧的废墟阴影中,正是斥候“疾风”。
队伍两侧,是两名身形尤为魁梧壮硕的战士。左侧一人,步伐稳健,每一步落下都仿佛在地面上钉下一颗钉子,给人以坚不可摧之感,他是“铁壁”。
右侧一人,肌肉贲张,几乎要将甲胄撑开,手中紧握着一柄造型狰狞的重型战锤,锤头上隐隐有能量流动的微光,他是“巨力”。
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威慑。
队伍后方,还有一名身形相对纤细的队员,背负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比普通弓弩更长的武器,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可能存在的高点,她是狙击手“寒霜”。其余队员则手持制式武器,警惕地维持着战斗队形。
他们,正是奉安平县武神宫之命,前来接管望北镇的“流火”小队。他们的到来,没有旗帜,没有号角,只有这沉默而高效的行进,如同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即将切入这片腐烂的肌体。
老刘头和其他窥视的镇民,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这些人……是哪部分的兵?看穿着打扮,绝非西凉,也非他们记忆中任何一支官军。那身盔甲,那股气势,还有那种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冰冷感,让他们从心底里感到一种比面对西凉屠刀时更加深刻的寒意。这是一种对未知力量的本能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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