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小小的、沾满污渍却依旧能看出原本银白光泽的铃铛,静静地躺在他小小的掌心。
铃铛边缘的卷草纹清晰可见。
更重要的是,借着阳光,可以清晰地看到,铃铛的内壁,靠近铃舌根部的地方,刻着一个娟秀而清晰的小字——
“萧”!
嗡——!
站在不远处默默关注着登记过程的林天生,在看清那枚铃铛和那个“萧”字的瞬间,只觉得脑中轰然作响!尘封的记忆如同决堤洪水般汹涌而出!深宫暖阁,熏香袅袅,那个雍容华贵却眉眼温柔的女子,正将一枚几乎一模一样的银铃,轻轻系在幼年他的颈间,指尖的温暖仿佛穿越时空,再次触碰到了他的皮肤…“天生,这铃儿随娘多年,今日予你,盼你此生平安顺遂,铃声清越…”
“这…这铃铛…你从何处得来?” 林天生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几步走到桌前,俯身看着那个男孩,尽量放柔了语气。
男孩似乎被林天生的气势所慑,小身子缩了缩,但目光却奇异地被林天生腰间的玉佩吸引(那是杨昭所赠)。他呆呆地看着玉佩,又看看林天生,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微弱的光芒在挣扎闪烁。许久,他用极其细微、如同蚊蚋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
“阿…阿娘…给的…说…说…”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后面几个字:
“…铃…归贵人…”
铃归贵人!
四个字,如同四道惊雷,狠狠劈在林天生的心坎上!这绝非巧合!这枚刻着“萧”字的隋宫旧铃,这“铃归贵人”的遗言…指向性太明确了!这个孩子的母亲,极有可能曾是萧皇后身边的宫人!甚至…可能是萧后失踪前,最后接触过的人之一!这个孩子,或许就是在萧后被挟持北上的混乱中,与母亲失散,最终落入辅公祏魔爪的!
巨大的惊喜与深沉的悲痛交织在林天生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小心翼翼地从男孩手中接过那枚沾满苦难却承载着重要线索的银铃。铃铛入手冰凉,却仿佛重逾千斤。
他蹲下身,平视着男孩茫然的眼睛,声音无比郑重,如同许下一个庄重的誓言:
“孩子,这铃铛,我收下了。你放心,你的话,我记住了。‘铃归贵人’,贵人…定会找到你阿娘!定会!” 他没有自称“本公”或“本王”,而是用了最朴素的“我”。
男孩似乎并不能完全理解这承诺的重量,但他看着林天生郑重的神情,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和气息,紧绷的小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依旧空洞的眼中,那点微弱的光芒似乎稍稍稳定了些。
林天生站起身,对周吏沉声道:“这孩子,不登记了。由我亲自带回寒衣阁抚养。寻亲之事,朱雀部列为甲等要务,不惜一切代价!” 他握紧了手中的银铃,那枚刻着“萧”字的小小银器,此刻不仅仅是一件信物,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一个指向失踪养母下落的宝贵线索!
“是!主公!” 周吏和旁边的红绡肃然领命。
赎买登记继续进行。当最后一个孩童被一户本地善堂的管事领走,夕阳的余晖洒满了营地。领到赎银的认养人带着孩童离去,许多孩童一步三回头,茫然地看着这片曾是他们噩梦之地的废墟。寒衣阁的士卒们默默地清理着最后的痕迹。
林天生独立营前,望着那些蹒跚远去的小小身影融入金色的田野。他们或许依旧痴傻,或许终身带着创伤,但至少,他们不再是“鬼童”,不再是杀戮的工具。他们回归了人间,回归了土地。
杜衡走到他身边,看着那些背影,低声道:“主公,赎银总计一万八千七百金,已全数发出。后续安家粟和钱,玄武部会监督各地官府落实。”
林天生点点头,目光悠远:“钱花了,可以再赚。将士的血,人间的骨气,孩童的将来…这些,才是无价的根基。杜衡,今日你那金算盘,敲得好!敲醒了那些只知锱铢的蠹虫,也敲响了寒衣阁‘以仁立心’的警世钟!”
他低头,摊开手掌。夕阳下,那枚小小的隋宫银铃,在掌心闪烁着温润而坚定的光芒。铃身微凉,但那个清晰的“萧”字,却仿佛带着血脉相连的温暖。恩情之路,道阻且长,但每一枚银铃的归处,都是照亮前路的一盏心灯。赎骨归田,不仅是救赎受难的孩童,更是寒衣阁对那份如山恩情,最深沉、最务实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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