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斌描绘的蓝图,充满了血腥的诱惑与巨大的权力前景。扣留林天生,进可挟制寒衣阁,退可随时除掉这个心腹大患,更能为未来彻底摆脱“隋臣”身份铺平道路!
窦建德沉默了。帐内只剩下炭火噼啪的声响和他粗重的呼吸。他眼中的凶光与权欲之火交织燃烧,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帐外“听涛苑”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冷酷而满意的弧度。
“好!好一个‘客卿’!斌之,此计甚妙!”窦建德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决断,“就依你所言!传令下去,林特使乃本王贵客,请其于‘听涛苑’安心静养,参赞军机。没有本王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他…也不得离开苑门半步!违令者,斩!”
“主公英明!”刘斌深深一揖,低下头,掩去了眼中那抹计谋得逞的得意与阴狠。
“听涛苑”,名字雅致,实则是黎阳仓城内一处位置相对独立、便于监控的院落。院墙高耸,院门厚重,此刻已被窦建德的亲兵把守得水泄不通。院内几间房舍倒也整洁,陈设简单。唯一的“景致”,便是院角一座小小的假山,以及假山旁一株在料峭春风中摇曳着稀疏新叶的老槐树。
林天生站在窗前,目光平静地扫过院墙上方露出的、远处黎阳仓巨大粮囤的轮廓,以及更远处隐约可见的、打着“夏”字旗号的巡逻兵士。院门紧闭,门外守卫的影子如同雕塑般凝固,隔绝了内外的一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囚禁感。
他端起桌上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窦建德扣留的意图,在他踏入这“听涛苑”的第一步,就已洞若观火。什么“盛情难却”,什么“参赞军务”,不过是裹着蜜糖的枷锁。刘斌那阴鸷的目光,窦建德最后那看似豪爽实则冰冷的“挽留”,都清晰地指向一个目的——将他变为筹码,变为人质,变为未来可能被清除的障碍。
“主公…窦建德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一个极低的声音,如同微风拂过,在林天生身侧响起。一直如同影子般沉默跟随、此刻同样被“留”在苑内的红绡,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阴影中。她脸上戴着易容面具,扮作一个普通的侍女,眼神却锐利如鹰,警惕地感知着院外任何一丝异常的动静。
林天生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刘斌之毒,在于其言切中窦建德之要害。‘终为隋臣’…这四字,足以让任何心怀野望的枭雄如芒在背。他扣下我,是意料之中,亦是试探之始。”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枚看似普通的玉佩——那是寒衣阁特制的联络信物。
“苑外三重暗哨,七明十二暗,皆精锐死士。院内亦有耳目。”红绡的声音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汇报着她瞬间捕捉到的信息,“窦建德…这是铁了心要将主公困死在此。”
“困?”林天生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冰冷至极的弧度,“他想困住的,是寒衣阁的魂,是杨昭殿下的一臂。但他忘了,寒衣四象,岂是离了中枢便不能运转的死物?”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红绡身上,那眼神沉静如渊,却蕴含着掌控一切的自信:“朱雀何在?”
红绡微微躬身,声音更低:“‘灰雀’已就位。苑内老槐,第三枝分杈处,朝西。每日卯时三刻,苑外西南角市集,有卖炭翁唱《无向辽东浪死歌》前三句。” 她报出的,是早已预设好、唯有朱雀部高层才知晓的紧急联络点和暗号!窦建德的封锁再严密,也无法完全隔绝朱雀部这张无形天网渗透进来的“线”!
“很好。”林天生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传讯沈墨、杜衡、秦狰:窦意已明,我暂为‘客卿’。盟约照旧,西进虎牢之诺,窦必践,此乃其利所在。然,其心叵测,不可尽信。一切按‘潜渊’预案行事。”
“潜渊”预案!这是寒衣阁核心在结盟之初,由沈墨主导制定的、专门针对窦建德可能背盟或扣押人质的反制计划!其核心便是——外松内紧,将计就计!
“令沈墨:青龙之谋,照常运转。与窦军之联络,务必谦恭有礼,彰显合作诚意。然,邙山本部之布防、金鳞卫之调动、洛阳情报之核心分析,即刻转入‘影壁’,绝不可经黎阳夏营中转!”
“令杜衡:玄武之财,明面之上,全力保障窦军西进之粮秣供给,彰显我履约之诚。然,黎阳仓剩余半数粮秣之转运、工赈流民之调度、金鳞卫新军之饷械,启动‘暗渠’,避开夏军耳目。洛阳城内,对王世充之经济绞杀,暗中加码!”
“令秦狰:白虎之刃,厉兵秣马,外示按兵不动。然,陌刀营核心、新募金鳞卫之精锐,以‘山地操演’为名,秘密向洛阳西北‘鬼见愁’隘口集结!等待‘惊蛰’之令!” 鬼见愁隘口,是邙山一条极为隐秘、可快速穿插至洛阳城西的险峻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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