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楼的日子仿若沉浸于蜜汁之中,转瞬之间,七八日便已过去。
溪诏清晨起身,陪伴刘楚玉采集药露,日暮时分,于院中教导她辨认星宿。
何秀娟时常倚靠着门框嗑瓜子,凝视着那白衣公子如何用草叶编织蚱蜢以逗姑娘发笑,又如何在姑娘被山蚊叮咬时,犹如变戏法般掏出药膏轻轻揉搓。
这夜,月华宛如素练,溪诏在竹廊下擦拭长剑。刘楚玉提着灯笼走来,灯光映照下,他侧脸的轮廓显得格外柔和。
“明日……该回去了。”她将灯笼放置在石阶上,凝视着飞蛾扑向暖黄的光晕。
溪诏收剑入鞘的动作猛然一滞,剑穗上的墨玉珠子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好。”他回答得干脆利落,却伸手将她发间的落叶轻轻拂去,“后山那株七叶莲即将绽放,临行前带你去看看。”
两人踏着晨露登山时,涧水正缓缓漫过青石。
溪诏忽地扣住她的手腕:“小心苔滑。”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递而来,谁都没有再松开。
峭壁处,七叶莲在朝阳的映照下舒展着花苞,花瓣薄如蝉翼,晶莹的露水沁人心脾。
“似你。”溪诏突然说道。
刘楚玉转头,望见他指尖拈着一朵落花,轻轻别在她的鬓边,“看似娇柔,却偏偏能在绝境中生长得如此美好。”
下山的途中,溪诏背负着她越过湍急的水流。刘楚玉伏在他的肩头,嗅到那股熟悉的松木香气。
“阿业他……”她刚开口,便察觉到背着她的人脊背猛地一紧。
“我会废掉他的武功,饶他一命。”溪诏的声音在涧水的轰鸣声中磁性地响起,“将他囚禁在江南别院,你随时可以相见。”
刘楚玉搂着他脖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暮色如轻纱般,轻轻地笼罩着竹篱小院。
溪诏与刘楚玉并肩站立在檐下,望着何秀娟弯腰拾起王齐掉落的汗巾。那妇人微笑着责骂着,为丈夫擦拭去额角的汗珠,指尖缠绕着柴米油盐的温情。
“若没有阿业……”刘楚玉的声音飘散在晚风里,像片抓不住的羽毛。
溪诏目光追随着院中那对身影,唇角忽然泛起一丝自嘲的弧度:“没有他,你我或许能成为更好的盟友。"
他忽然想,若当初未因她嫁作人妇便心生嫌隙,若肯多看她眼中深藏的痛楚,或许他们的日子都会好过些。
晚风裹着药香扑来,熏得人眼眶发热。
刘楚玉攥紧微颤的指尖,望着天边烧透的晚霞:“再容我一个月,我定劝他收手……”
她几乎能看见弟弟被废武功后枯坐轮椅的模样。
那曾睥睨天下的少年啊,若被生生折断羽翼,怕是宁肯一头撞死在崇明殿的盘龙柱上。
溪诏的视线落在她掐出月牙痕的掌心,眉头微蹙。
暮色渐浓,何秀娟的笑语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像他们之间永远差一步的缘分。
他忽然抬手,拂去她发间沾着的竹叶。指尖触及温软青丝时,两人俱是一颤。
"好。"他收回手,掌心里叶子碎成齑粉,"一月为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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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下旬,建康城迎来漫长的雨季。
天香楼外乌云密布,如墨般厚重。
刘子业静立于三楼雅窗边,手指摩挲着一枚青铜酒樽。
楼下金戈交鸣之声渐起,他却不慌不忙地斟了半杯梨花酿。酒液刚至唇边,忽闻“铮”的一声锐响——正是刀锋出鞘的颤鸣。
“来了。”他唇角微扬,眼神却冷若冰霜。
楼下,寿寂之的玄甲铁骑已将天香楼重重围困。
就在羽林卫撞开鎏金大门的瞬间,一道青色身影如幽灵般冲入楼中。那人以银面覆脸,腰间佩刀虽未出鞘,却在瞬间锁定了藏于梁上的三名暗卫。
“咔嚓……”
“噗嗤……”
三道血线几乎同时溅落在朱漆圆柱上。
待众人回过神来,那青衣人已收剑而立,三颗头颅这才“咚咚”滚落于地。
血雨纷飞中,他的衣袂不染丝毫猩红,唯有剑锋上一滴血珠缓缓滴落。
“好快的身手。”刘子业手指一紧,青铜酒樽上顿时出现五个深深的指印。
他眯起双眼,仔细端详着银面具下的眉眼,心中忽然涌起一股熟悉之感。
楼下,青衣人似有所觉,猛然抬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刘子业心头大震——那双如寒潭般冰冷的眼睛,分明是去年就应葬身雨幕之人……
“砚清?”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棂,指甲里抠进一丝碎沫。
“殿下,形势危急。”紫书疾步上前,语气急迫,“他们来的人数远超预料,我们的人恐怕……难以抵挡。”
黑影也沉声道:“密道已经准备就绪,此时撤退尚来得及。”
刘子业却轻笑一声,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何必惊慌?”
他从容不迫地站起身,走到窗前,“如此精彩的戏码,岂能错过?”
紫书与黑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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