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雷没说话,只是走到窗边,倚着窗框,慢条斯理地“唰啦”一声展开了折扇,轻轻摇着。他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带着洞悉的笑意,在郭麒麟略显窘迫的脸上和于小酒紧绷的侧影上轻轻掠过。
烧饼可不管那么多,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猛地一拍自己锃亮的光头(演出时剃的),嗓门又拔高了一个度:“哎呦喂!我想起来了!大林!书房!就你书房最里头那个带锁的抽屉!那顶上是不是压着一大摞东西?用牛皮纸包得严严实实,落了老厚一层灰那玩意儿?”
郭麒麟的脸色“唰”地一下变了,眼神里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烧饼!你胡说什么!”
烧饼完全无视郭麒麟警告的眼神,自顾自地继续嚷嚷,声音洪亮得足以让走廊外的人都听见:“我胡说?上个月去你家蹭饭,磊磊也在!你忘了?书房找茶叶,磊磊开错抽屉了!好家伙!满满一摞!全是明信片!花花绿绿的!邮戳都是什么伦敦眼、大本钟……寄了得有五六年吧?署名可都是一个——‘Yu’!啧啧啧……”
他一边说,一边夸张地用手比划着那摞明信片的厚度,眼神却贼兮兮地瞟向于小酒:“我说少班主,你这可就不地道了啊!藏着掖着算怎么回事?人家姑娘漂洋过海寄来的心意,你倒好,跟藏宝贝似的锁抽屉里落灰?这不明信片,这是‘望夫石’……哦不,‘望妻石’的眼泪啊!”烧饼故意说错,引来张云雷一声极轻的低笑。
“烧饼!”郭麒麟的脸彻底涨红了,额角青筋隐隐跳动,是真急了。他上前一步,想捂住烧饼那张惹祸的嘴。
于小酒猛地抬起头。
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原本沉静如死水的眼底,掀起了惊涛骇浪。那些明信片……她寄出的明信片?一张张,一年年,从泰晤士河畔的晨曦,到大英博物馆的穹顶,从初到异乡的孤独,到学业有成的喜悦……那些无法宣之于口、只能寄托于方寸纸片的心情,那些石沉大海、从未得到只言片语回应的倾诉……
他竟然……收到了?而且……锁了起来?落灰?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愤怒,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灭顶而来,冲垮了她所有强装的镇定和疏离。
“够了!”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尖锐和冰冷,像淬了冰的玻璃碎片,直直刺向郭麒麟,也打断了烧饼的喋喋不休和郭麒麟试图制止的动作。
办公室里的空气再次凝固。烧饼张着嘴,后半截话卡在喉咙里,似乎也没料到于小酒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张云雷摇扇子的手也顿住了,眼底掠过一丝讶异。
于小酒胸口剧烈起伏,她看也不看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姜茶,更不看郭麒麟瞬间变得惨白的脸。她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和手机,撞开挡在身前的烧饼,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办公室。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急促而决绝,带着一股再也不回头的狠劲。
郭麒麟下意识地追了一步,手伸到一半,却只抓住了冰冷的空气。他僵在原地,看着那抹决绝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眼底翻涌着痛苦、懊悔和无措。
烧饼挠了挠自己的光头,看看门口,又看看僵立的郭麒麟,再看看窗边神色莫辨的张云雷,脸上的嬉笑终于慢慢褪去,换上了一点茫然和后知后觉的忐忑:“我……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张云雷“啪”地一声合上折扇,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清冷:“饼哥,你这火,添得有点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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