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之下
冰冷的合金安全门在身后无声闭合,将地下停车场那血腥混乱的修罗场彻底隔绝。厚重的门锁啮合发出沉闷的“咔哒”轻响,如同将地狱的喧嚣彻底封死。公寓里只剩下中央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和窗外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流淌进来的、近乎虚幻的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种冰冷的、属于金属和电子元件的特有气息。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如同被点燃的星河,璀璨夺目,却遥远得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光影投射。
陈默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光洁的地板上。他微微仰着头,后脑抵着墙,闭着眼。幽暗的光线下,他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凝结成暗红色的斑块,衬得脸色苍白如纸。左肩的伤口被撕裂的衬衫布料覆盖着,深色的血渍在灰色的布料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狼藉,边缘处还缓慢地洇出新的、更深的暗红。那只受伤的左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手背上新旧伤痕交错,血迹斑斑,像一幅残酷的抽象画。
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里,胸膛的起伏微弱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用尽了力气。那沉默承受的姿态,比任何嘶喊都更具冲击力,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搏杀的惨烈和他此刻承受的巨大痛苦。
巨大的酸楚像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我的心防。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滚烫地砸在手背上。不是害怕,不是委屈,是一种近乎窒息的心疼和一种面对他沉重过往的无力感。
我用力抹了一把脸,指尖冰凉。不能只是看着。必须做点什么。
目光在冰冷空旷、充满科技感的客厅里急切地搜寻。没有明显的急救箱。那些嵌入墙壁的柜子看起来光滑如镜,没有任何把手。我像个闯入陌生秘境的笨拙访客,手足无措。
“药箱……”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颤抖着打破了死寂,“在哪?”
陈默依旧闭着眼,仿佛沉入了无边的黑暗。过了几秒,就在我以为他可能昏过去时,他才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他没有睁眼,只是用那只没受伤的右手,极其艰难地抬起一点,指向客厅侧后方——那扇紧闭的、泛着冷硬金属光泽、带有虹膜识别器的房门旁边。
一个同样嵌入墙体的、纯白色的立柜,柜门与墙壁严丝合缝,几乎看不出痕迹。
我跌跌撞撞地冲过去,手指在光滑的柜门上慌乱地摸索。没有把手,没有凹槽。就在我急得快要哭出来时,指尖无意中按到了柜门中央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与白色柜体融为一体的感应区域。
“滴”一声轻响,微弱的蓝光闪烁了一下。白色的柜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里面果然是一个装备齐全的医疗急救箱。各种药品、绷带、消毒用品、无菌敷料……分门别类,摆放得一丝不苟,像一件精密的仪器。
我一把抓起急救箱,抱着它,几乎是跪爬着回到陈默身边。急救箱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我的手臂。
“你……你忍一下。”我的声音抖得厉害,眼泪模糊了视线,只能凭着本能去翻找消毒水和纱布。手指因为颤抖,几次都拿不稳东西。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慌乱和恐惧。一直紧闭的眼睛,终于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此刻像蒙上了一层厚重的尘埃,黯淡无光。但就在那黯淡的缝隙里,清晰地映出了我此刻满脸泪痕、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很沉,带着一种审视,又似乎有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在深处涌动。然后,极其缓慢地,他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却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
“别哭。”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几乎只剩气音,却异常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皮外伤。”
皮外伤?看着他肩上那片不断扩大的暗红,看着他手背上新旧交错的狰狞伤痕,听着他这轻描淡写到近乎残忍的安抚,巨大的心痛和一种莫名的愤怒瞬间攫住了我!
“这叫皮外伤?!”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泪水汹涌得更加厉害,“陈默!你到底……你到底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那些是什么人?他们叫你陈总!他们说你欠债!还有你的手……”我的目光死死盯着他手背上那道最醒目的旧疤,“那道疤……是不是也……”
我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母亲电话里那些带着心疼和唏嘘的低语,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心头——父亲公司破产,欠下巨债,人没了,他一个人扛起所有……手上的疤……
陈默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眼底那片深沉的疲惫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底下更深的痛楚和……一丝猝不及防的狼狈。他猛地偏过头,避开了我灼热的目光,下颌线绷得死紧,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那是一种无声的抗拒,一种试图再次缩回坚硬外壳的本能。
“都过去了……”他哑着嗓子,声音干涩,带着一种强撑的平静,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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