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白宸封好罐口,辛辣的气息被隔绝了大半。他看了一眼依旧低头削木、仿佛置身事外的崔璃,她玄色的袖口下,手腕纤细而稳定。他转身离开,松脂的冷香与芥末的辛辣在院门口短暂交汇,又迅速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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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后厨所在的破败院落,此刻成了临时的熏制工坊。几口临时垒砌的土灶里,松枝燃烧发出噼啪的爆响,浓密的、带着强烈松脂辛香的白烟滚滚升腾,将整个院子笼罩在一片呛人而温暖的烟雾中。灶台上架着粗木横梁,一条条用粗盐仔细揉搓腌制过、沥干了血水的五花肉和肋排,正悬挂在烟火上方。肥厚的肉皮在热力和松烟的共同作用下,渐渐收紧,渗出晶莹的油珠,滴落在下方燃烧的松枝上,发出“滋啦”的声响,腾起更浓郁的混合着肉香与松香的烟雾。
朱嬷嬷成了当仁不让的指挥。她系着那条永远沾着豆豉味的围裙,在烟雾中穿梭,嗓门比平时更洪亮:“火候!火候要稳!别太大,烧焦了皮子还熏不透里头!松枝不够干的往里添!阿贵,把你脚边那捆递过来!”她指挥着几个帮厨的仆妇,动作麻利,豆豉味混合着松烟腊肉香,形成一种奇特的、充满生活张力的气息。
白宸站在稍远处,看着烟雾缭绕中忙碌的景象。叶承云也来了,他捏着鼻子,青衫袖口那片槐花蜜渍在浓烟熏烤下顽强地透出一丝甜腻,与周遭的气味格格不入。他皱着眉头,第三指习惯性地翘着,似乎在计算这熏制耗费的松枝、人工与可能保存下来的粮种价值是否相当。
“世子,此法…真能防鼠?”叶承云看着烟雾中那些渐渐染上诱人焦糖色的腊肉,语气带着账房特有的谨慎怀疑,“鼠辈奸猾,为了一口吃食,连砒霜都敢尝…”
白宸还未回答,朱嬷嬷的大嗓门就插了进来,带着市井老辣的笃定:“叶先生这就不懂了!这松烟味儿冲,芥末子辣得钻心,两样混一块儿,别说耗子,就是成了精的黄皮子都得绕道走!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灵着呢!”她一边说,一边抓起一把早就捣磨成细粉的芥末粉,混入一小碗黏稠的松脂油里,用力搅匀。那混合物呈现出一种浑浊的黄色,辛辣刺鼻的气味瞬间盖过了松烟,连叶承云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连声咳嗽。
朱嬷嬷毫不在意,用一把刷子蘸饱了这黄糊糊、气味惊人的混合物,仔细地涂抹在每一条悬挂的腊肉表面,尤其是肉与骨头连接的缝隙处,涂抹得格外厚实。辛辣混合着松香的气息霸道地弥散开来。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像只受惊的小老鼠,悄无声息地溜进了院子。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男童,面黄肌瘦,身上的破布衫空荡荡地挂着,赤着的脚丫沾满黑泥。他显然是被这浓郁的肉香吸引而来,躲在院门口半塌的影壁后,只探出半个小脑袋,一双因为瘦弱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死死盯着灶上烟雾中那些滴着油、渐渐变得油亮焦黄的腊肉,喉咙里发出清晰的、吞咽口水的咕噜声。那眼神里的渴望,如同实质的钩子。
这细微的动静立刻被朱嬷嬷察觉。“谁在那儿?!”她一声断喝,吓得那孩子猛地一缩,差点摔倒。
白宸也看到了那孩子。没等他开口,一个佝偻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孩子身后。是钟离。断指的老仆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灰布短打,沉默得像一块石头。他伸出那只布满老茧、缺了几根指头的右手,轻轻按在孩子的肩膀上,阻止了他逃跑的动作。钟离浑浊的眼睛扫了一眼灶上的腊肉,又看了看孩子枯瘦的脸颊和因为渴望而微微颤抖的嘴唇,没有任何表情。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钟离那只完好的左手,极其迅捷又极其隐蔽地,从悬挂腊肉的横梁最内侧、烟雾最浓重的地方,飞快地扯下了一小条刚熏好、还烫手的、涂抹着厚厚芥末松脂油的肋排!动作之快,只在烟雾中留下一道残影。滚烫的油滴落在他手背上,他也恍若未觉。
他将那条不过巴掌长、却油光发亮、散发着霸道辛香的腊肉肋排,迅速塞进了男童脏兮兮的小手里。然后,用那只残缺的右手,极其轻微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将孩子往院外阴影里推了一把。
男童惊呆了,握着手里那条滚烫喷香的肉,小嘴微张,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沉默的断指老仆,又惊恐地看了一眼院内的众人,尤其是朱嬷嬷。下一秒,他像受惊的兔子,紧紧攥住那块肉,转身就蹿出了院门,消失在残垣断壁的阴影里,只留下一串细碎慌乱的脚步声。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火石。等朱嬷嬷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挥舞着沾满芥末糊的刷子冲过来时,孩子和钟离都已在院外。
“钟离!你个老糊涂!”朱嬷嬷气得跳脚,围裙上的豆豉味都随着她的怒气蒸腾起来,“那是留着护种子的腊肉!你怎么敢…怎么敢偷给那小崽子!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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