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初刻,天光未启,归云岭依旧沉睡在浓得化不开的墨色里。刺骨的寒气比白日更甚,仿佛无数细小的冰针,无孔不入地钻入骨髓。山风不再是呜咽,而是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尖啸,猛烈地抽打着峭壁和石屋,卷起地上细碎的冰粒和残雪,打在脸上生疼。
凌霄然早已收拾停当。他的行囊简单得近乎简陋:几套同样浆洗得发白的粗布换洗衣物,被仔细地折叠好;一个皮质的水囊,里面灌满了清冽的山泉;几块用油纸包好的、硬邦邦的杂粮烙饼,散发着粮食最原始的香气;一个扁平的兽皮卷,里面插着十几根长短不一、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银针(云虚子亲传的“玄门渡厄针”);一本纸质泛黄、边缘磨损严重的线装书册,封面上是几个遒劲古朴的篆字——《归元符箓秘要》;当然,还有那封给龙震霆的信函,以及那个神秘的檀木小盒,被他用油布仔细包裹了数层,贴身藏在最里层衣物之下。那枚温润的盘龙玉佩用一根坚韧的兽筋绳系着,挂在了脖子上,紧贴着胸口。半块同心玉玦则被他小心地收在一个内衬有柔软鹿皮的小布袋里,拴在腰间。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石屋,确认火塘里的余烬已彻底熄灭,药圃的篱笆也重新加固过。目光扫过屋角那张自己睡了十几年的硬板石床,墙角堆放杂物的架子,还有墙上悬挂着的那柄跟随师父多年、剑鞘古朴的木剑……每一件熟悉的物品,此刻都承载着沉甸甸的离别之意。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凌霄然背上行囊,轻轻推开厚重的木门。寒风夹杂着雪粒子瞬间涌入,他眯了眯眼,迈步而出。
云虚子已然站在平台边缘,背对着他,面向着东方依旧漆黑的天幕。老者依旧穿着那件单薄的旧道袍,身影在狂风中却稳如磐石,仿佛脚下生根,与这万丈绝壁融为一体。山风卷起他霜白的须发和宽大的袍袖,猎猎作响,更添几分遗世独立的孤高。
凌霄然走到师父身后三步处,停下脚步。没有多余的言语,他双膝一弯,结结实实地跪倒在冰冷坚硬、覆盖着一层薄霜的石地上。额头重重叩下,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师父……徒儿,拜别!”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压抑的哽咽和无比的郑重,穿透了呼啸的风声。
云虚子没有回头,只是负在身后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颤动了一下。沉默如同凝固的寒冰,在师徒之间弥漫。只有风声在耳边凄厉地嘶吼。
良久,云虚子低沉而苍老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清晰地烙印在凌霄然的心头:“凌霄然,此去红尘,谨记三点。”
“其一,守心。红尘万丈,五光十色,人心鬼蜮,诱惑万千。持身以正,持心以诚。不为外物所迷,不为权势所屈,不为情爱所困。你身负玄门真传,更应明心见性,时刻拂拭灵台,莫使尘埃蒙蔽道心。”
“其二,慎行。我辈玄门中人,术法通玄,一念可定生死,一符可动山河。然力量越大,越需如履薄冰。非遇妖邪作祟、危及无辜,不可轻显术法;非遇大奸大恶、十恶不赦,不可妄动杀伐。切记,道法自然,心存敬畏。”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云虚子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警示,“提防‘幽影’!此乃一个极其隐秘、行事诡谲莫测的组织,传承久远,如同跗骨之蛆,潜伏于玄门阴影之中。他们觊觎上古秘宝,钻研禁忌邪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视人命如草芥。其标志,乃是一枚滴血残月印记!若遇身怀此印者,或察觉与之相关的蛛丝马迹,务必万分警惕!不可力敌时,保全自身为上,速速告知龙震霆,或……设法传讯于为师。”
“幽影”?滴血残月?
凌霄然心中凛然。师父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忌惮。这个从未听师父提起过的神秘组织,显然极度危险。他牢牢记住那标志,沉声应道:“徒儿谨记师父教诲!守心,慎行,提防‘幽影’!”
云虚子似乎微微颔首,终于缓缓转过身。借着石屋窗棂透出的微弱火光,凌霄然看到师父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清晰地映照出自己跪地的身影,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关切,有期许,有担忧,也有一丝诀别的苍凉。
“去吧。”云虚子最终只是挥了挥袍袖,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却仿佛耗尽了力气,“山高水长,前路艰险。望你……珍重。”
“师父保重!”凌霄然再次深深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石面上,久久不起。直到冰冷的寒意刺入骨髓,他才猛地起身,不再有丝毫犹豫,决然转身,大步走向平台边缘那唯一一条通往山下、几乎被冰雪和乱石掩盖的险峻小径。
小径陡峭异常,许多地方仅容半只脚掌踩踏,外侧便是深不见底的幽暗深渊。狂风卷着雪沫,如同鞭子般抽打在身上,试图将他掀落悬崖。凌霄然却如履平地,身形在嶙峋怪石和光滑冰壁间灵活地腾挪闪转。“穿云步”的精髓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每一次落脚都精准无比,每一次发力都恰到好处,身体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却又稳如扎根岩缝的老松。他的眼神锐利如鹰,穿透风雪,牢牢锁定着下方若隐若现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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